生態移民脫貧路 新村新屋新面貌

2019-02-15 13:30:52  來源:人民日報  責編:陳晨

  人民日報訊:嘎瑪曲卓備好行囊,目的地為沱沱河。既是離家遠行,也是重返故鄉。

  8歲時,作為“生態移民”的一員,她離開祖輩生息的唐古拉草原,北越崑崙山搬遷到青海格爾木市,新家園定名長江源村。

  14年後,她又跟隨父母的腳步奔赴故土,角色已從草原利用者轉變為生態保護者,成為一名濕地生態管護員。

  2016年8月22日,總書記來到長江源村,和藏族同胞共話幸福願景。總書記指出,保護三江源是黨中央確定的大政策,生態移民是落實這項政策的重要措施,一定要組織實施好。

  崑崙南北,一來一往,連接起長江源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告別故土的抉擇

  作別沱沱河、翻越崑崙山,唐古拉山6個村自願搬遷的首批128戶牧民,組成了格爾木市第一個藏族村

  更尕南傑難忘:2004年,“生態移民”這個新詞,曾讓唐古拉山牧民面臨艱難選擇。

  已是知天命之年,更尕南傑難捨故土,但現實令他擔憂:同一片草場,上世紀70年代,“養活三四百頭牦牛都富餘”,現在“連一百頭都喂不飽”,而且“頭年旱、來年澇,老鼠滿山跑”。

  生態愈發脆弱,自然災害頻發。最嚴重的一次雪災,當地牲畜死亡超七成,“倖存牛羊沒吃的,互相把毛都啃了。”

  這一年前後,有兩則全國矚目的新聞,為三江源藏鄉生態移民刻印下時代注腳:一是黃河源頭鄂陵湖出水口歷史上首次斷流;二是國家啟動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一期工程。

  搬不搬?“房子政府蓋,生活有補助”,但牧民仍有顧慮,語言不通、習慣不同、沒有別的技能。

  達爾瑪老師總忘不了唐古拉山小學的“開學第一課”:撿牛糞。“過去條件差,每逢開學先得帶學生推上架子車,滿草原撿牛糞、鞋底子、破輪胎,堆滿一間教室才夠過冬。”

  除了“搞後勤”,勸返“逃學生”也是常事。“曾有三姐妹結伴‘逃學’,找了整晚,黎明時發現她們被困在一個河心島。”河水正在解凍,達爾瑪和老師們衝下河,拉人墻才把三姐妹拖上岸,“孩子們被凍蒙了,暖了許久才放聲大哭。牧民騎馬把娃送學校,一寄宿就是半年,娃們只是想‘逃’回家看一眼父母!”

  達爾瑪也哭了,“搬。”

  平均海拔4700米以上,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六成,更尕南傑的老伴跟不少高原牧民一樣,高血壓、冠心病、關節炎多病纏身。“到鄉衛生院騎馬就得一天,缺醫少藥,小病就靠自己硬扛。”一次普通的闌尾炎,花了3天才趕到最近的醫院做手術。“這樣的日子還得熬多久?搬!”

  當年底,唐古拉山6個村自願搬遷的首批128戶牧民,作別沱沱河、翻越崑崙山,組成了格爾木市第一個藏族村。新家園的名字連著故鄉的根:長江源村。

  如今,村子規模已擴大到245戶。

  生活方式的改變

  “以前在草原‘靠天吃飯’,現在進了城我要換個活法”

  下了山,幹什麼?

  住進新房,冬暖夏涼;補貼發到手,吃穿有著落。一種情緒曾在移民新村滋生:不再“八歲能放百頭牛”,別的能幹啥?喝酒打牌過日子吧!

  鬧布才仁下山沒多久,村上組織駕駛技能培訓,他第一個考取貨車駕照,“以前在草原‘靠天吃飯’,現在進了城我要換個活法。”

  跑了10年運輸,眼界大開的鬧布才仁沒有小富即安。2014年,唐古拉牦牛、藏羊通過國家農産品地理標誌認證,他敏銳捕捉到市場前景,每年回山裏收牛羊,還投資40多萬元把村裏的門面房改造成冷庫,“這不,一上午就賣出去3000斤牛羊肉,冷庫裏儲存的400多只整羊和上萬斤牦牛肉,怕是撐不到開年,還得派人再收點兒。”

  從牧民到司機再到老闆,鬧布才仁的兩次轉型,成為長江源村生産方式轉變的一個縮影。開超市、做餐飲……擺脫“等靠要”,生活更寬廣,越來越多的移民有了新角色。

  走進位於長江源村東南一隅的崗布巴民族手工藝品專業合作社,三木吉正召集村裏的15位社員開年終總結會。

  這位下山時19歲的姑娘,如今成了遠近聞名的“女強人”。“政府組織的創業知識培訓,我一場沒落。”聽説藏式氆氌毯有市場需求,三木吉當即決定創業,不僅與村裏姐妹們開起合作社,胃口還越來越大,從編織氆氌毯發展到製作藏靴、繪製唐卡,合作社營業收入從不到7萬元躍至34萬元。這次年終總結會的一項議題,就是籌備從線下銷售轉戰電商平臺。

  生活方式的轉變,讓越來越多的牧民對新家園有了歸屬感。

  小病不出村,大病上醫院“也就15分鐘車程”,年事漸高的更尕南傑和老伴再不用為就醫發愁。

  長江源村內,“格爾木市長江源民族學校”拔地而起,全村適齡兒童就近入學,畢業率、升學率常年“雙百”。還有3年退休的達爾瑪,再不用去追“逃學生”了。當年跟他到處撿牛糞的學生扎西東周,如今已是四年級二班班主任。“我班裏有個女孩,她爸爸也是達爾瑪老師的學生,後來輟學了,現在總給我打電話,讓我一定好好教他閨女。”

  人與自然的和解

  “人愛護草原母親,草原母親也會繼續哺育兒女”

  “為啥我的生意好?禁牧移民,牛羊少了,可品質高了,個頂個膘肥體壯,市場也買賬。”前不久,鬧布才仁註冊了崗尖蕃巴商貿公司,“公司名稱是高原雪山的意思,就是想告訴顧客,我的牛羊肉來自大自然的饋贈。”

  “人愛護草原母親,草原母親也會繼續哺育兒女。”這是鬧布才仁最近悟出的道理。

  像鬧布才仁一樣,越來越多的長江源村人體會到當年禁牧移民的深遠意義,回饋自然正在成為自發的行動。

  每個月巡護,嘎瑪曲卓都要與同為生態管護員的父母返回故鄉,深入長江源沱沱河腹地。“對草原設施、環境衛生進行監管,誰家的牛羊數量超標了要清點核實,碰到盜採盜獵等違法行為立即制止上報。”嘎瑪曲卓一家每次進山巡護,少則三四天,多則一星期,“雖然辛苦,但那片山山水水不僅是我的家園,也是全國人民的家園。”

  “長江源村現在有172名草原生態管護員、33名濕地生態管護員,全面覆蓋501.1萬畝禁牧區。”村委會主任扎西達哇告訴記者。

  2017年,長江源村人均年純收入達22828元,實現脫貧摘帽,搬遷牧民生活得到充分保障。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一期工程實施10年下來,三江源各類草地産草量提高30%,水資源量增加近80億立方米,相當於560個西湖。

  放下牧鞭的牧民正逐步從草原利用者轉變為生態保護者與紅利共享者,人與自然在這裡和諧共生。

  在長江源村西北側,藏家民俗文化傳承基地項目已破土動工。“通過打造民俗展銷、特色餐飲等文旅産業,進一步變輸血為造血,將解決60多名村民就業,鞏固脫貧成果,激發長江源村的持續發展動力。”唐古拉山鎮黨委書記趙守元説。(作者 魏 賀 姜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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