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觀眾為劇中人“生氣”,在意的是什麼

2020-03-24 09:19:22|來源:文匯報|編輯:馮雪

  

  上周收官的電視劇 《安家》,引發了觀眾的熱議。圖為海報。

  上周,電視劇《完美關係》《安家》《我在北京等你》陸續迎來了大結局。追劇的日子裏,“生氣”竟成了頻頻出現的觀劇情緒。伴隨著每日劇情更新,晚間檔的熱搜榜單上總有幾條是為劇中情節預留的。巧的是,半數以上的詞條下面,網友都在表達氣憤。

  可惡的配角當然招恨。觀眾被家有仙妻還要外出偷腥的“軟飯男”崔英俊氣死,為不僅重男輕女更貪得無厭的“惡母親”潘貴雨生氣,更是對那位總覺得全世界都虧欠自己的譚錚錚充滿了厭惡。可劇集主角辦的事兒也不總讓人滿意。衛哲和江達琳一路見招拆招,惹得一眾公關界人士跳出來説“看了《完美關係》,我媽對我的工作誤解更大了”。房似錦被寧馨跳單之後,一大波彈幕都在怒其不爭:“之前那個果決的房店長去哪兒了!”至於自我感覺良好的盛夏對徐天頤指氣使,評論裏更是一片指責,“你根本沒想過了解對方,只在乎自己”……

  總結這些爭論,大抵可歸為觀眾對“描摹現實真不真”或“呈現三觀正不正”的在意。對“真”與“正”的拿捏,恰是當下國産劇在現實題材創作中的兩大關鍵。

  真實感不等於“照鏡子”,但必須是對生活的提純、有細節的沉澱

  現實題材難做,業界公認。因為每位觀眾都是生活中人,每個打開彈幕的網友都可憑自身閱歷對劇情評頭論足。電視劇不是“照鏡子”,不必嚴絲合縫地按照生活邊角來行進。那麼真實感的分寸界限在哪兒?《我在北京等你》和《完美關係》分別給出了兩種範式。

  作為青春勵志劇,《我在北京等你》關涉了不少現實中年輕人面臨的抉擇:利益還是原則?捷徑還是奮鬥?與當下妥協抑或追尋難以企及的遠方?劇中臺詞,如“很多人年輕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可後來才發現,自己不光改變不了世界,反而好好活著,已用盡全力”,也擊中了不少歲月中人。可電視劇不止于故事梗概,男女主角徐天與盛夏實現各自夢想的旅途,需要經得起現實審視的沿途風景。但在劇中,一個生長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的草根青年,總能在法庭上輕而易舉戰勝對手;一個渴望擁有自己設計師品牌的女孩,多數時候矯情于金錢與情感孰輕孰重。他們如何成功的,劇中最實在的呈現,是兩人兒時都有執著的信念。觀眾可以不計較生活裏是否真有此事、確有此人,但若拿不出與觀眾勢均力敵的真情實感,被挑刺、被揶揄、被批評,在所難免。

  《完美關係》遇到了一半讚美一半差評。認可劇中有著時代觀照的,是基於一宗宗危機公關案例的展示。明星出軌,可夫妻二人商業價值捆綁,這婚離得了嗎?遊戲公司的程式員倒在了休假期,過勞死的“鍋”該不該公司背?女性員工遭到辦公室性騷擾,還牽扯上兩大投資公司的爭鬥,受害者要不要收了賠償息事寧人?而小商戶們因刷單被電商平臺起訴,背後的故事也不簡單:同樣是虛構營業額的做法,在平臺野蠻生長期是被私下鼓勵的,可當平臺發展到一定規模,低價值高風險的刷單行為就成了打擊對象。

  有了這些黏稠的生活的提純,該劇就有了一半的現實主義基因。遺憾的是,作為一部行業劇,它在公關細節上的展示,近乎是薄弱的。除了口號式的“衛哲法則”,除了碾壓式的斯黛拉氣場,《完美關係》的專業倣真性完完全全輸給了生活,以致于太多公關人表示“按劇裏小兒科的專業技術,恐怕早就失業了”。

  “三觀正”不必完全拒絕困境,但要在虛構的糟心事裏映照人生況味

  相比之下,《安家》裏賣房子的專業行銷手段倒是層層進階。房産仲介們邊追劇邊做筆記,公眾號開掘老洋房原型故事始末,都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行業內的普遍認可。只是,觀眾對該劇的喜惡很是分裂。劇中關乎倫理的探討含量是否超高,劇中對“極品人”“一地雞毛事”的呈現是否“三觀跑偏”,都引發了爭議。

  攢了一輩子辛苦錢為兒買婚房,包子鋪老兩口在付清全款後應兒子要求在房産證上加了兒媳的名字。第一個話題沸騰的同時,不少網友判斷“會有後續”。果然,劇情過半後反轉來了。鋪面被關,老兩口想投奔兒子,可房門打開,親家母已入住新房。觀眾聲討編劇殘忍的同時,當初鼓勵老兩口全款付清的房似錦也成了大家口誅筆伐的對象,“眼裏只有利益”。身家過億的闞老闆是個渣男,賢妻在家奉老帶小,他還在外胡搞。惹上難纏的文藝女青年,送一套房權當“封口費”。要幫出軌男給“小三”買房,門店裏人人不齒接這筆業務,可房似錦接了,於是她被同事集體埋怨,更被熒屏前的觀眾刷起了“三觀不正”的評論。而當江奶奶和宋爺爺的愛情生生被倆外甥的利己算盤給打敗,觀眾的氣憤幾乎到了臨界點。“親朋道義因財失,父子情誼為利休”“好人得不到好報”,電視劇該不該如此刺痛?

  事實上,引發倫理爭議的作品,《安家》並非孤例。《我的前半生》始於離異女性的崛起,後來,女主角愛上了閨蜜的男友,前夫成了被原諒的人物,如是安排都陷入過價值觀的探討。《歡樂頌》裏五位姑娘的格局與遭際,基本與她們所擁有的財富成正比,被不少人批評是“金錢頌”。現實的淩厲與藝術創作時的取捨,儼然現實題材的共同命題。

  不妨看看編劇羅伯特·麥基在其享譽世界的《故事》裏所講到的。“故事大師對於事件的選擇和安排,即是其對社會現實中各個層面之間互相關聯所做的精妙譬喻。”在藝術創作上,故事應該是生活的隱喻。切中現實的作品能在虛構世界裏映照出真實的生活情狀,道出“人人心中有,卻個個口中無”的人生況味;而優秀的現實題材創作,不僅能解析出觀劇人的困厄與踟躕,更會將正向的思考引向現實。

  回到《安家》,為何觀眾樂見那個雖嫌倉促但皆大歡喜的大結局,為何接受朱閃閃和王子健突如其來的愛情,為何喜歡上了憨如豬八戒的樓山關,其實本質都一樣——“三觀”不是裁奪創作的絕對尺規,生活的複雜性、人性的晦暗面,在真實世界裏一直存在。只不過,創作者寫出糟心事的同時,能否分幾縷陽光給善良的人,能否讓觀眾跳出厭惡的死循環而走向有益的思考的出口,實在值得細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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