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泉

文徵明《惠山茶會圖》

　　惠山謁錢道人烹小龍團 登絕頂望太湖

　　蘇 軾

　　踏遍江南南岸山，逢山未免更留連。

　　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

　　石路縈回九龍脊，水光翻動五湖天。

　　孫登無語空歸去，半嶺松聲萬壑傳。

　　挹九峰之蒼翠，瞰太湖之波濤，無錫惠山素來享有“江南第一山”的美譽。“天下第二泉”又是惠山乃至整個無錫地區首屈一指的名勝。古往今來，文人騷客來到惠山，總會留下詩文唱和，其中以蘇軾的《惠山謁錢道人烹小龍團登絕頂望太湖》最為膾炙人口。

　　“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蘇東坡浪漫清新的詩句，寄託了人們對江南名城無錫太多的美麗想像和脈脈溫情。

　　天下第二，惠山泉傾倒茶聖

　　惠山，又名西神山、九龍山、惠泉山，相傳晉朝時西域僧人慧照來此傳播佛教，與名士交往。後人遂以慧照的名字給這座山命名，稱為慧山。“慧”與“惠”相通，“慧山”又演變為“惠山”，沿用至今。惠山共有九座山峰，猶如一條在大地上游動的青龍，逶迤磅薄，層巒疊嶂，林石幽秀，從唐代開始就以“勝地名泉”而聞名海內。

　　“茶聖”陸羽對惠山最為鍾情，來此踏訪遊玩後寫下《惠山寺記》。他認為，登臨惠山，眺望太湖，氣勢要比當時在江南名氣很響的“鶴林望江”“天竺觀海”等處壯觀得多。

　　當然，身為中國古代最著名的品茶專家，惠山給陸羽留下最深刻印象的當然是泉水。惠山泉由無錫縣令敬澄于唐大歷十四年（779）開鑿，泉水清冽，甘潤可口，深得嗜茶者嘉許。無錫籍詩人李紳讚頌惠山泉“人間靈液，清鑒肌骨”。陸羽在遍訪天下名泉後排出他心目中的排行榜，排在第二的就是惠山石泉水。無獨有偶，唐代文人張又新在另一篇著名的茶道文獻《煎茶水記》中也説，刑部侍郎劉伯芻評出了天下“水之與茶宜者”共有七等，大多位於今江蘇境內，排在第二的也是“無錫惠山寺石泉水”。

　　有了多位品茶專家的極力推薦，惠山泉水名聞遐邇，被讚為“天下第二泉”。唐代的李紳、皮日休，宋代的蔡襄、梅堯臣、王禹偁、秦觀、黃庭堅、楊萬里，元代的倪瓚，明代的王紱、文徵明、唐寅……文人們在惠山二泉前品茗唱和，徘徊流連，留下大量詩文和畫作。“這些人中，北宋的文豪蘇東坡可謂‘二泉’的超級粉絲。”無錫文史專家、錫惠公園文化總監金石聲説。

　　惠山品茗，蘇東坡徘徊流連

　　蘇軾一生，十四次往來江蘇，幾乎每次都要到無錫，“往來無錫未嘗不至惠山”。金石聲介紹，蘇東坡在《東坡集》中就説：“惠山寺東為觀泉亭，堂曰漪瀾，泉在亭中，二井石甃相去咫尺，方圓異形。汲者多由圓井，蓋方動圓靜，靜清而動濁也……”可見他對這一泓清泉始終無法忘懷。

　　北宋熙寧七年(1074年)春，蘇軾調任杭州通判，正好有了機會遊歷江南，他“踏遍江南南岸山”，往來于常州、無錫、宜興與杭州之間。在無錫，蘇軾拜訪惠山的錢道人，登上山頂，眺望太湖（詩中稱為“五湖”），品嘗用惠山水烹制的貢茶“小龍團”，不覺心情舒暢，才思泉涌，寫下這首流傳千古的《惠山謁錢道人烹小龍團登絕頂望太湖》。

　　毫無疑問，“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是這首詩的點睛之筆。金石聲介紹，“小團月”其實就是貢茶“小龍團”，而非很多人認為的天上明月。小團月（小龍團）是北宋文學家蔡襄在福建任職時特地為宮廷定制的一種茶餅，因形如圓月而得名。

　　細細品味這兩句詩，“獨攜”對“來試”，“天上”對“人間”，“小團月”對“第二泉”，無比工整精妙。詩中之所以不寫“小龍團”而寫“小團月”，是因為蘇東坡展開了瑰麗浪漫的想像：“蘇學士踏遍了江南名山，突然看到無錫的‘二泉’，便從天上翩翩而下，汲取了人間最美的泉水，來烹制天子賜予的頂級名茶‘小龍團’。在他看來，天上最好的茶是要用人間最好的泉來‘試’的。”

　　多才多藝的蘇東坡不但是文學家、書畫家，也是著名的茶學家，對名茶和名泉有著極深的研究。“雪芽我為求陽羨，乳水君應餉惠山”，道出了他對陽羨茶（陽羨即宜興）和惠山泉的狂熱追捧。除了“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外，蘇東坡描寫惠山的詩句還有《遊惠山》《焦千之求惠山泉詩》《寄伯強知縣求惠山泉》《次韻完夫再贈之什某已卜居毗陵與完夫有廬裏之約雲》等多首。他在杭州時，依然唸唸不忘清香甘冽的惠山泉，多次寫詩寄無錫知縣焦千之，求他速速派人“快遞”二泉水過來烹茶。

　　二泉映月，惠山越夜越美麗

　　千年之後，映月二泉，茗茶飄香。金秋季節的惠山古鎮，秋菊染黃，漫步景區內，隨處可見古韻盎然的茶館。秋日的午後，遊客們坐在竹椅上，泡一壺香茶，品茗聊天，打發慵懶時光。 “天下第二泉是愛茶人心中的聖地，這個週末我們將打造一場‘惠山茶會’，展示惠山深厚的茶文化。”無錫惠山古鎮景區負責人説。

　　惠山茶會源於明代“吳門畫派”代表人物文徵明的《惠山茶會圖》（現藏于故宮博物院）。明正德十三年(1518)清明，一次著名的茶會雅集在二泉上演，文徵明與好友蔡羽、湯珍、王守、王寵等人同遊惠山，品茗賦詩，乘興畫下這幅名作。

　　據悉，2020年的惠山茶會期間，來自全國的種茶大師、炒茶高手、品茶大家將齊聚惠山，舉辦茶文化論壇，烹泉煮茗，以茶論道。古鎮內幾十家茶館將分別重新裝飾，一茶館一特色，調素琴，聽古韻，展示絢爛多彩的茶文化。一場名為《菊籬茶思》的惠山茶文化主題舞臺劇會在惠山古鎮上演，演繹二泉茶文化發展歷程，傳遞江南風雅之韻。

　　一曲悽婉動聽《二泉映月》，觸動聽者的心靈。民間音樂家阿炳的名作《二泉映月》是誕生於惠山的世界名曲。惠山古鎮景區負責人告訴記者，每逢清明時節，無錫市花杜鵑盛開之時，惠山古鎮都會舉辦“二泉映月”民俗文化旅遊節，百名二胡愛好者同奏《二泉映月》。

　　惠山之夜，越夜越美麗。2020年中秋節，作為金秋惠山菊會的一項重要活動，一場拜月大典在惠山古鎮舉行，漢舞雅韻，女書非遺，國潮市集，傳統民俗被賦予新內涵，煥發出新活力。國慶期間的夜晚，錫劇《贈塔》《九松亭》《後見姑》《新珍珠塔》，崑曲《遊園》《驚夢》等實景沉浸式演出在寄暢園次第上演，似夢似幻，如癡如醉，婉轉的唱腔在假山間時時回蕩，身著華美戲服的人物在樓閣中若隱若現。

　　傳統與現實交相輝映，惠山古鎮正不斷打造和完善二泉的泉茶文化。今天的天下第二泉，早已不再縈繞著二胡名曲中的無奈和悲愴，而是充滿著時尚的創意和無窮的魅力，成為無錫一張閃亮的城市文化名片。（新華日報 記者 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