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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總在説底層淪陷和互害,范雨素報之以歌

2017-04-28 09:28:32|來源:中國青年報|編輯:趙春曉

  范雨素紅了,就像她當年的同鄉余秀華那樣躥紅網絡,紅得讓她不知所措。余秀華靠的是詩,她靠的是一篇迅速成為公號爆款文的自述。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她成功地將人們帶入到她命運的這本書中,擊中這個社會的痛點,讓人們看到了一個倔強而柔韌的生命對底層“茍且”的記錄。現實很沉重,她卻以輕鬆卻不造作、幽默卻很深刻、溫和而有立場的方式寫出來了。

  她在文中對自己生活的表達,對底層群體生存狀態的觀察,對城市社會的描述,正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盲區。她的自我表達,打破了主流社會對底層視角的壟斷,打破了固化的階層敘述所形成的盲區,讓人們看到了一個自以為熟悉卻很陌生的生存世界。你的朋友圈裏有一個育兒嫂或其他進城打工者嗎?你知道打工者的朋友圈是什麼樣的嗎?你知道走在你身邊的那個打工者心裏在想著什麼嗎?前段時間,媒體討論階層固化這個話題,其實都忽略了一個視角,就是人們看待社會各階層已經固化的角度。他們雖然從來沒有缺席于輿論場,卻多是被表達、被建構、被想像和被消費。他們近十多年來的形象,主要是通過春晚小品、快手直播、博士返鄉日記、都市報社會新聞、惡性案件、討薪熱點、扶貧報道、支教者説、三農專家分析、鄉村愛情故事、離開鄉土的打工文學、農家樂、段子手等等所塑造。

  范雨素的自我表達,讓人們看到了“范姐”“阿姨”之外這個叫“范雨素”的女人跟自己一樣的日常愛恨。

  談到底層人,輿論常用的一個詞是“底層淪陷”或“底層互害”。在一些人看來,底層意味著一種失范的狀態,貧窮扭曲了人心,物質的匱乏讓人變得更加自私,為了求生不擇手段,為雞毛蒜皮大打出手,甚至鬧出人命。當底層人遭遇不公時,他們無力向強者尋求報復,只會把拳頭揮向更弱的人,互相傷害,弱弱相殘。范雨素的自述觸動人心之處,很大程度上正在於打破了所謂“底層互害”“底層淪陷”的認知,讓人們看到了底層互愛的美好。誰説物質富有了精神就一定會富有呢,誰説貧窮會扭曲人心呢?范雨素這樣寫道:

  我能為母親做些什麼?母親是一個善良的人。我的母親,作為這個村子裏的強者,金字塔尖上的人,經常出面阻止別人對移民的欺侮。在我成年後,我來到大城市求生,成為社會底層的弱者。作為農村強者的女兒,經常受到城裏人的白眼和欺侮。這時,我想:是不是人遇到比自己弱的人就欺負,能取得生理上的快感?或者是基因複製?從那時起,我有了一個念頭,我碰到每一個和我一樣的弱者,就向他們傳遞愛和尊嚴。

  活著總要做點什麼吧?我是無能的人,我是如此的窮苦,我又能做點什麼呢!我在北京的街頭,擁抱每一個身體有殘疾的流浪者;擁抱每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患者。我用擁抱傳遞母親的愛,回報母親的愛。我的大女兒告訴我,她上班的文化公司,每天發一瓶匯源果汁。大女兒沒有喝飲料的習慣,每天下班後,她雙手捧著飲料,送給公司門口、在垃圾桶裏拾廢品的流浪奶奶。

  從文學角度看,范雨素的文字並沒有多少超越以往打工文學的地方,但她的文字裏有一種超越用悲情賄賂自己的道德力量。生存的重量並沒有扭曲人的靈魂和尊嚴,世界吻我以痛,我卻報之以歌,經歷過苦難和貧窮的弱者更知道弱者的無助,更能體貼無力者對愛和尊嚴的渴求。她繼承了母親的善良,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去給身邊那些比她更貧弱的人一點關懷,她的女兒也繼承了她對身邊人的善意。雖然她説:我什麼都不能改變,我只能給弱者一個笑容,一個擁抱,這是我能做的全部。

  那些生活境況不知比范雨素要好多少倍的人,又有幾個能做到這樣?

  從范雨素對自己生活的理解中,我看到了四個字:不卑不亢。沒有自卑,也沒有用苦難烘托出一種“你們都欠著我”的悲情。平淡地敘述著自己和家人的經歷,沒有帶著那種底層敘述常有的悲憤和怨艾。人們覺得底層人只是在為艱難的生計而掙扎,看不到他們的精神追求。可范雨素説:人活著總要有點事做吧,我掙錢是為了讓自己吃飯讓孩子吃飯,這是生理慾望。寫小説是出於一種精神慾望,是一種希望,就像羅素説的,有事做、有希望、能愛人。寫小説就是有事做了,做了一件和吃飯無關的事。如果活著就是為了賺錢才動彈,好像覺得特別累似的。

  有事做、有希望、能愛人——茍且之外的詩和遠方,這難道不是中産白領的宣言嗎?你一定想不到,一個掙紮在溫飽邊緣的人,她的精神世界裏也有著跟你一樣的追求。物質的貧困並沒有讓她們覺得可以理所當然地放逐和泯滅自己的精神,沒有讓自己失去“希望”和“愛人”的能力,不卑不亢地去做一個有著立體思想的人,而不是單向度的人。

  (作者:曹林   原標題:你們總在説底層淪陷和互害,范雨素報之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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