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兩地書!60餘年家書往來 折射鮮活時代記憶
來源:四川日報  |  2021-01-15 10: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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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治昭老人拉手風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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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治昭老人手寫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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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治昭老人在樂山淩雲山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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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健和他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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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慶越走越精彩》歌單。

  在曾經沒有電話、沒有手機的年代,家書,是親人間唯一的聯繫,一來一往,皆是牽掛。

  “最親愛的健兒,新春康樂!”生活在成都的雷健一家,和生活在重慶的舅舅朱治昭,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直到2016年舅舅去世,有長達60餘年的家書往來。

  數百封家書,手寫下的字字句句中,大多都是關於生活的絮絮叨叨,這些,正是親人間最真切的惦念。而信中所記錄的平凡家庭的起落和悲喜,也折射出時代變遷。

  壹

  一封封家書連接成渝兩地

  雷健的母親和舅舅,上世紀30年代出生在重慶涪陵一個教師家庭。家中只有姐弟倆,相差不過5歲,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深。

  上世紀50年代,雷健的母親因為工作離開家鄉,先後到了樂山、成都,舅舅卻一直留在重慶,分隔兩地,便開始了書信往來。如今,成都到重慶,高鐵只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抵達,但在那時,坐火車卻需要一天以上,寄封信也需要好幾天時間才能收到。

  從雷健記事起,母親與舅舅的書信往來十分頻繁,尤其是上世紀70年代,有時候一週就有一封。“當時我年紀還小,只有10多歲,母親不大讓我看舅舅寫來的信,但我總愛偷著看。”雷健回憶,每次看到母親把舅舅的來信拿回家,自己也總有一種興奮感。

  姐弟倆的通信,大多都是關於家事,歡喜和苦惱,見聞和感悟,大大小小的生活和工作瑣事,都會寫入信中。

  上世紀70年代初一天,舅舅突然來信,説自己得了肝硬化,在那年頭,這可是要命的事情。“母親很著急,回信給舅舅,讓他趕緊來成都治病。舅舅到了成都,母親帶著他上醫院檢查,醫生檢查完,沒有給出醫治方案,卻是讓病人返回原籍繼續治療,叮囑家屬做好後事準備。”雷健回憶,那段時間,母親和外婆都特別焦灼,壓根不敢提那個不吉利的“死”字。

  但舅舅是個天生的樂天派,不以為意。住在醫院期間,舅舅也定時來信,心中似乎揣摸到了母親的心思,每封來信都要説到“死”:“命不該死”“死了也不可惜,好歹已有後代”“死的方法林林總總”云云。

  有一次舅舅從醫院寄來的信,居然洋洋灑灑寫了幾大篇,敘述自己住院治療期間和護士“鬥智鬥勇”。“他説他最討厭輸液,針頭一扎,瓶子一挂,幾小時不能動彈,偌大一個病房就他一人,寂寞得不行。所以他一看見輸液瓶心裏就怵得慌。”雷健回憶,舅舅尋思,既然能往靜脈裏輸液,也就能吃,因此護士剛一轉身離開他就拔下針頭,將液體一股腦兒灌進肚裏,然後溜出醫院悠哉遊哉地逛大街會朋友。

  母親焦急地給舅舅去信,要他遵照醫囑好好住院治療。沒想到舅舅回信中大筆一揮兩句話總結:自己一能吃二能睡,一時半會死不了!

  半年後,舅舅來信,説病已好,母親不放心,去信讓他到成都來檢查,醫生一按壓,肝軟如嬰,完全不像得過肝病的人,專程跑了好幾家醫院,醫生都如此説,這病就這樣奇跡地去無蹤了。舅舅的樂天,也通過這些信件對雷健産生了影響。“後來,我有一些朋友如果生活不順或者生了重病,我也會給他們講這個故事。”

  到了上世紀80年代,雷健已參加工作,舅舅的來信,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舅舅的信我們總是全家傳閱,他工作穩定了,全家看著信舒了口長氣,然後又興高采烈地弄一頓豐盛的飯以示慶賀。他説他結婚了全家高興,捧著信傳來傳去反復看,就像看新娘似的看個夠。”雷健説,有時候,舅舅也會講述自己工作中遇到的難題,與兒子在生活中的矛盾,母親也會回信寬慰他、鼓勵他。

  通過一封封家書,相隔500多公里的親人們,一直這樣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貳

  母親去世後兒子接力寫信

  2004年,雷健的母親過世,寫家書就由雷健接力。

  其實,那時基本上家中都有了電話,舅舅家也有,但他卻依舊堅持以寫信為主要通訊方式,電話甚至成為他催促雷健回信的工具。

  “有時候工作忙,沒來得及及時回信,舅舅就會打電話來,問我怎麼還沒回信呢?”雷健説。

  當時,舅舅家中也有了電腦,他也學會了熟練使用,但每封信依然堅持手寫,薄薄的信箋紙上,一筆一畫,認真寫下。雖然已是70多歲的老人,字跡依舊工整、漂亮。來信與以往一樣,大多都是記錄生活瑣碎,但信中思路清晰,格式規範,在信尾還總會認真落上自己的大名。這也讓雷健對待回信不敢怠慢,提筆之前,總要認真思考一番才敢下筆。

  彼時,朱治昭已退休,回到涪陵老房子裏居住,把許多精力都投入到音樂之中。2000年之後,地方群眾文化迅速發展,在地方文化館、老幹局等組織下,各種社團樂團蓬勃興起,懂樂理知識還會多種樂器的朱治昭自然成了當地活躍人物,常常參與演出和排練,給雷健寄來的許多信件中,都提及了自己的忙碌生活。

  “我擔任了涪陵老幹部合唱團教師,每週兩天上課;而涪陵老朋友藝術團又特聘自己為‘創作老師’,需要提交歌曲作品;還有涪陵濱漢樂團聘為藝術顧問,每週二和每週六兩個半天指揮樂團合樂。”2007年3月,舅舅寄來的一份信中這樣寫道。

  除了參加樂團,舅舅也堅持創作歌曲。雷健回憶,有一次,舅舅隨信寄來一首他剛作的歌曲,還在信中要雷健提意見。“我回信説,我儘管從事文字工作,但對歌詞尤其是作曲一竅不通,提不出意見的。他卻固執地又來信要我提意見。我想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於是把他的信放到一邊。誰知他一個月後到成都,怒氣沖衝地問我為什麼不給他回信?我慌忙向他解釋。”

  以前舅舅給母親寫信,抬頭總是“最親愛的姐姐”,到了給雷健寫信,信的抬頭就變成了“最親愛的健兒”,但實際上,見了面卻是不好意思這麼叫。或許這就是家信的魅力,許多當面無法説出口的話,能在信中表達。

  雷健説,每次收到舅舅的來信,心裏總有一種安慰。“見字如面,家信傳遞的其實不只是家長裏短,更有濃濃的親情。而字裏行間我不只是獲悉舅舅的近況,看到信中整齊流暢的筆跡,清晰的思路,總會讓我心安,説明70多歲的舅舅眼不花手不抖腦子不糊塗,身體尚好。這些都是短信、電子郵件無法替代的。”

  雷健告訴記者,母親和舅舅一生堅持寫書信,與他們少時所受教育有關。年少時,父母對姐弟倆都是嚴格要求,寫字之時,身子要端正,手握筆的姿勢也必須正確,姐弟倆都練得一手好字,也就此養成了讀書寫字的習慣。

  讓雷健印象深刻的是,一次舅舅出差到成都來,住在自己家裏,一天早上,他發現舅舅屋裏燈亮著,舅舅正埋頭寫信準備寄回重慶給外婆。“我很驚訝,就問他,還有兩三天就回去了,為什麼還要寫信?舅舅説,出門在外,家人自然掛念,一封信就可讓人放心!”

  就這樣,兩地的親人通過家書保持聯絡的習慣又持續了10多年,直到2016年,舅舅80歲時去世。

  參

  平凡家庭的悲喜折射時代變遷

  舅舅數十年的來信,內容十分廣泛,或縱論天下大事,或排遣宣泄情感,或侃談市井俚語。他的幾十年人生起起落落、悲悲喜喜都記錄在了信中,但家書中其實並不僅僅是小家庭的記憶,也折射著時代的變遷。

  年輕時,朱治昭曾參軍,分配工作後卻因為“禍從口出”,被打成“右派”,兩度入獄,不僅被開除公職,也與妻子離了婚,兒子也只得交給母親撫養。勞教期間,舅舅也會從獄中寄信來。

  出獄後,朱治昭回到原籍涪陵,因為有音樂特長,當地一個文工團聘請他為臨時工。雖然生活艱苦,但好歹有了份工作,養家糊口。因為文工團演出,時常到酉陽、秀山、黔江、彭水以及貴州、湘西各地的鄉下,每到一處必有書信寄來。當年下鄉演出,交通條件十分艱苦,兩個鄉鎮之間輾轉,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雖然也會唸唸叨叨工作勞累,天不亮就要出門坐車,一路輾轉,天黑才能抵達目的地,但同時舅舅也會講述一路所見所聞,每到一地演出,十分受歡迎,十里八方的群眾都會跑來觀看。

  上世紀80年代,舅舅被調入重慶市區教育系統工作。工作穩定了,雷健一家都十分高興。隨著改革開放進程推進,社會風氣更加活躍,生性不羈的舅舅也開始躍躍欲試,常常有不少大膽又新奇的舉動。

  那時候,下海潮興起,舅舅也跟朋友一起合夥,試圖搞個“第二職業”,在來信中詳述了自己的計劃,還興致勃勃要當“先富起來的人”。母親有些擔憂,認為舅舅是“吃筆墨飯”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去信中語重心長地勸弟弟不要去,但舅舅卻左一信右一信,大談自己的生意經,果不其然,不到半年,第二職業嘗試以失敗而告終,舅舅卻也樂於當了一次“時代弄潮兒”。

  舅舅晚年時,與雷健通信的次數雖然減少了,但也基本保持著一個月一封的頻率。信中,舅舅偶爾也會回憶起當年,比如告訴雷健,自己每隔兩三天就要去看望患了肺癌晚期的四姐(表姐)。“上世紀60年代,物資匱乏,全靠四姐救濟,後來,家中多遇變故,母親和兒子沒有地方住,也是在四姐家中近一年。”回憶起艱苦歲月,舅舅的信中,對曾經幫助過他的人總是充滿感念。

  但更多時候是談論自己的老年生活。不服老的舅舅有時候會感嘆自己的確老了,身體素質好像大不如前,但依然關心時事,重慶設立直轄市10週年時,他還專門創作了《重慶越走越精彩》歌曲並寄來給雷健。“重慶風采,霞光流彩。紅也可愛,紫也可愛。八面來風總是春去春又來!”字裏行間,能夠看出已經70歲的舅舅依然充滿熱情。(記者 吳夢琳)

  原標題:60餘年家書往來 折射鮮活時代記憶

編輯:馮巧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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