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的桃花？

那片笑聲，回漾在西藏大地的東南緣，回漾在雅魯藏布一路豪歌東流、即將南奔的大拐彎區域，回漾在林芝的春天裏。

那片笑聲，是千萬朵桃花綻放出的美妙和聲——桃花前景的天幕下，端坐著連綿的雪峰；雪峰之上，是旋翔的雄鷹。於是，這片笑聲，便成了獨一無二的笑聲。

在以往長長的閱歷裏，我所認識的桃花，在我的江南，在蘇杭那樣被文學藝術注滿了雅詩美詞或者美妙意境的都市，或者，在飄著柔曼細雨的江南水鄉。桃們站成一行，邊欣賞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邊做著孕育的綠夢；或者，散落成三兩株，站在金黃的油菜花的海洋裏，讓陽光把臉涂得緋紅。

這個時候，太陽的直射光線，剛剛越過北回歸線的頭頂，遠未抵達北緯30度線上空。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同緯度、高海拔的藏東南，千萬樹桃花先於江南綻放，映紅了雪山的天空。在林芝，在米林，在波密，在雅魯藏布江畔，在尼洋河兩岸，粉色的桃林與翠綠的麥田相互映襯，壯闊的桃林掩映著古樸的村寨，讓人恍若畫中，讓人誤讀光陰。

徐渭明 攝

一般的遊客到林芝賞桃花美景，往往是沿雅魯藏布江右岸行進，走一下派鎮，坐一下渡船，到了直白，仰頭看看神秘的南迦巴瓦雪峰。我們卻走了雅江的左岸，那裏有一個驢友發現的藏族村寨，叫索松。

我們在離村口最近的一戶藏家歇腳，喝著酥油茶，吃著藏香豬烤肉，聽主人與驢友們侃著林芝桃花的奇特。“與其他各地的桃花相比，林芝的桃花很有特色。”主人説至少有三大特點。我打開手機記事本，把他的話“翻譯”成我的表述：一是樹榦雄偉。這裡的桃樹大都是野桃，樹榦粗大而遒勁，一個人抱的樹是最常見的，二三人合抱的也屢見不鮮。二是花朵繁茂。野桃花朵小巧而繁多，密密匝匝，層層疊疊，近看細如粉櫻，遠看燦若朝霞。三是氣勢磅薄。林芝的桃樹不但枝勁花繁，而且是漫山遍野密集生長，桃花驟然開放時，大有攻城奪寨之勢。

循著屋外的歡叫聲，我們穿過桃林構築的粉紅“封鎖線”，向著雅魯藏布大峽谷開進。在索松村的桃林邊上，視野相當開闊。桃花一層層地開往遠方；桃花枝頭以遠的地方，是幽深的雅江大峽谷，碧翠的江水濺著雪浪花，流向極目處；峽谷之上，是雪山，俊奇的南迦巴瓦群峰，就那麼近地聳立在眼前；雪峰之上，是變幻的雲朵，三兩蒼鷹，自在地飛行在雪峰雲朵之間。

徐渭明 攝

看呆時，是會忘記一切的。雪峰，桃花，峽江，竟在這裡如此完美地聚在一個視界裏，這是一幅怎樣壯麗的畫面啊!只能如此呆呆地看著，當記得按下快門時，南迦巴瓦峰頂嗖地鑽進了雲層，只留下一隻蒼鷹疾速移動的影子。

於是，站在原地回頭望。在南迦巴瓦的對面，依然是奔涌著雪山清流的雅江大峽谷，依然是一字排開的雪峰，只是江兩岸的臺地、坡地開闊許多，桃林錯落有致地鋪展開來，像正在上演一場宏大的團體操；雲影移動在桃林上，偌大的桃林便明明暗暗變化起來，仿佛團體操正在變換隊列、翻動衣袂，又仿佛一個合唱團正在交替著聲部……

世上竟有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的桃花？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雪峰作證。其實，雪峰本身就是這驚心動魄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