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海外傳播，不能只靠神仙和灰姑娘

《微微一笑很傾城》劇照

海外最受歡迎的國産電視劇是什麼？在許多網友整理的人氣榜單裏，排在第一位的，是一部叫Love O2O的電視劇。從這個如20世紀網遊一般的名字裏，很難猜出它其實就是《微微一笑很傾城》。O2O即Online To Offline，從線上到線下，約等於説“網戀奔現記”。而《微微一笑很傾城》改編自同名網絡小説，男女主人公在網絡遊戲中相識，在現實中相見，最終成為一對戀人，從這個層面來看，譯名其實很貼切，也很簡潔。

在文化走出去時，會丟失很多東西。對比中文的標題，其實暗含了主人公貝微微、肖奈的真名和網名，“微微一笑”“一笑傾城”等詞語，既有雙關，又有典故，充分體現了漢語豐富而多義的特點。對比“微微一笑很傾城”和Love O2O，相比于翻譯，更像是靠手舞足蹈著比畫進行交流，為了提升傳播效率和可及性，放棄了有難度和容易引發歧義的深層次表達，最終比畫出“網戀”這個最基本的含義。這也更加讓人確信，在文化輸出時，最容易輸出的其實是故事。而人類所有的故事，都是有母題的。

在一衣帶水的鄰邦，《微微一笑很傾城》被翻譯成《灰姑娘現在正在線！》，儘管帶有一種過時言情小説的“土味”，但在母題解析上一針見血。與之類似的還有《杉杉來吃》被翻譯為《中午十二點時的灰姑娘》，《親愛的，熱愛的》被翻譯為《go！go！灰姑娘的單戀》。不得不説，日本的影視製作公司不愧是“過來人”，不管遇上怎樣的內容流變，都能一眼看破其本質。

在文化走出去時，輸出故事顯然是最容易的，越是深層次的文化內容，越容易在傳播中流失。前不久，《我混進了外國人的“修真聊天群”，看到了他們怎麼硬啃中國仙俠遊戲》這篇文章被熱傳，文章介紹了一群不懂中文的外國玩家，在一位“野生”遊戲翻譯Sennek的帶動下，硬啃中文遊戲《了不起的修仙模擬器》的故事。不過，Sennek學的是日語專業，之所以能翻譯，除了學過不到一年的中文，主要的積累來自對十幾本仙俠小説的閱讀。依靠百度百科，居然也能翻譯得像模像樣。這其實像極了我們小時候靠詞典+盲猜漢字，硬啃日文遊戲的樣子。儘管在翻譯中，Sennek丟失了許多東西，比如把“李氏龍涎果脯”直譯成“李氏龍果幹”，龍涎香和龍相去甚遠，這種翻譯方式讓人覺得有些生吞。但作為一個遊戲道具，並不影響理解，外國玩家只需要知道這是個很厲害的道具，可以吃，意思到了就可以了。這其實和《微微一笑很傾城》的劇名翻譯如出一轍。

稍令人意外的是，這些外國玩家對“金丹”“修仙”等詞並不陌生，談起網文小説，竟然如數家珍。“金丹”“修仙”等中文詞彙的普及，也是這些年來網文出海的一個重要成績。老外碰到感興趣的題材，拿出了過去“野生字幕組”的勇氣，願意生啃自學中文，這是一個好兆頭。與此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中文愛好者開設視頻和國內網友分享自己的學習體會，進而對比東西方文化的異同。比如巴西“UP主”羅百思的一條關於中國電視劇為何會加字幕的“科普”很有趣，在他看來，看本民族語言居然要加字幕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巴西，我們不用字幕，我們只聽就夠了”。通過研究他認為，原來這是因為漢語有一音多字的現象，再加上中國古裝劇佔大多數，難免有古奧生僻的臺詞，有時候需要看字幕才能看懂。

從這些異域之眼裏，我們也可以發現，中國文化非常依賴文字傳播。如果不把字幕打到面前，單靠聽，《延禧攻略》《香蜜沉沉燼如霜》《宸汐緣》幾個字到底怎麼寫，恐怕很少有人知道；甚至對著字幕，《甄嬛傳》《羋月傳》也一度引發過標準讀音大討論。我們好像忽視了一點，很多詞本身在漢語中就是費解或是不通順的，又如何能期望不懂中文、沒有觀看字幕習慣的外國觀眾去理解和接受呢？

如今，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影視劇作品出海，其中的不少受到國外觀眾的喜歡，但如果只是輸出了幾個像“霸道總裁愛上我”那樣的灰姑娘故事，這樣的對外文化傳播未免有些降維。近年來國內引發熱議的美劇、韓劇、日劇，往往有著令人驚嘆的情節構思、精緻的製作水準和新穎的價值觀，通過這些作品不僅可以了解異鄉的風土人情，甚至可以在一些深度話題探討中産生共鳴和反思。這是影視劇應該起到的作用。反觀近年來海外熱播的一些仙俠、甜寵輸齣劇，在國內並沒有得到很高的口碑，甚至因降智、毀三觀而受到觀眾吐槽。我們不能總靠灰姑娘故事或修仙題材去吸引人，如果想要借影視劇去傳播和推廣我們的文化，是否應該先想想這些現代劇是否克服了懸浮的毛病、古裝劇是否真的深挖了中國傳統文化，而不能是瞎編胡造的神仙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