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馬甲”運動會因政府讓步而戛然而止嗎

　　11月17日“黃馬甲”運動在法國爆發。即便在抗議文化盛行的法國，人們依然會思考：為什麼這場從臉書上發起的抵抗油價上漲運動會在短短幾週內發酵成引發全世界關注的嚴重騷亂。連續四週的抗議運動後，法國總統在電視機前表達了政府的妥協，部分民眾也因為持續的社會失序而開始反對無休止的抗議。但是，激進派“黃馬甲”繼續利用民眾對政府出臺措施的不滿態度，欲將這場堪比1968年五月風暴的抗議運動推向第五波高潮。

　　法國社會分裂的長期積累遭遇疾風暴雨式的改革行動，導致了民眾行為激進化。自上世紀70、80年代以來，法國的經濟發展持續經歷下坡路線。近十年來法國經濟體量縮水2.9%，個體購買力不增反降。普通民眾在這個過程中滋生出“失落感”，産生懷念過去、不滿現狀、擔憂未來的不安情緒。加之全球化和歐洲一體化進程中民族身份認同和國家邊境弱化，中下層民眾對法國政府保護普通百姓利益的能力正逐步失去信心。

　　與此同時，自去年5月上臺以來，馬克龍提出了雄心勃勃的國內改革目標，其本質是鼓勵資本市場在法國的發展，通過削減公共支出、提高社會保障效率來降低財政負擔，並通過減免企業稅收和雇傭成本改善經商環境、促進融投資。雖然法國內部具備改革共識，但政府緊鑼密鼓的改革措施涉及了諸多領域和民眾的眾多切身利益。一旦觸碰到自身的奶酪，具有強烈“失落感”的法國民眾就會將矛頭對準改革者，而燃油稅的改革涉及千千萬萬開車出行的百姓，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抗議行動一呼百應了。

　　那麼，在馬克龍以承認錯誤的態度宣佈漲薪減稅後，“黃馬甲”會不會就此偃旗息鼓呢？一方面，民調顯示多數民眾認為政府的應對措施“並不到位”，甚至有人指出是“向法國百姓撒了撒麵包屑”，且認為大多數措施並沒有惠及廣大的中産階級。但是，抗議群眾的溫和派已經開始遠離“黃馬甲”運動，運動的民意支持也正在經歷自發性下降。當然，反對黨尤其是極端政黨仍在利用這次社會運動，通過推出迎合民眾的政策主張或是煽動抗議者的不滿情緒，欲繼續攪動法國政治生態。薩科齊等政治大佬也蠢蠢欲動，企圖重出江湖。

　　另一方面，政府措施的宣佈也引發諸多方面的擔憂。據相關部門分析，為了平息不滿情緒，法國政府將耗資80—100億歐元。這對今年5月剛剛擺脫歐盟過度赤字懲罰程式的法國來説，是必須要納入考量的棘手問題。法國國內人士對這部分支出資金的來源表示懷疑，德國和歐盟方面對法國的赤字前景也表現出擔憂。

　　因此，儘管出現下降性趨勢，“黃馬甲”運動的離去也必然“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次點燃全社會怒火的抗議行動不會因政府的讓步、民眾的疲憊戛然而止，有規模的抗議運動仍將出現。馬克龍政府對相關措施的落實也會對事件的發酵産生影響，目前政府已經開始著手行動，新的財政預演算法案也將於本月下旬進行表決。毫無疑問，政府將不遺餘力地紓解社會不滿情緒，並建立對話渠道溝通各方意見。本週二馬克龍也已經接見了銀行家和大企業代表，試圖從多個方面打開解決問題的通道。但無論如何，這位一度年輕氣盛、咄咄逼人的總統，其五年執政生涯的轉捩點已經到來。他所面臨的不僅是民意的下跌、特朗普的推特攻擊，更是一個在改革和抗議中搖搖擺擺的法國社會。這個社會的治理模式在全球化的新形勢下已經逐漸失靈，卻長期未尋找到有效的新道路。而對於馬克龍或是法國每一任總統來説，國內改革的難度不僅在於找到一條法國需要的新道路，更在於説服富有革命精神的法蘭西人民共同開闢新的道路，在改革的同時保證國家的團結、有序和政府的權威、魄力。（范鄭傑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