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解決這兩個問題，英國脫歐仍將是一團亂麻

　　當地時間1月15日，英國議會下院以202票支持、432票反對的結果否決了首相特雷莎·梅與歐盟簽署的脫歐協議草案。

　　出現這一結果並不令人意外。在投票之前，保守黨內有70多個議員明確表示要反對協議，另有20多個態度模棱兩可，加上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工黨、自民黨和蘇格蘭民族黨都反對協議草案，可以説協議草案早就註定凶多吉少。

　　議員們反對協議的理由五花八門，根本原因在於這一協議為梅與歐盟談判妥協結果，“硬脫歐”派嫌其不夠“硬”，“軟脫歐”派怨其不夠“軟”，協議兩面不討好。為保守黨少數政府提供關鍵支持的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認為北愛方案損害了北愛在英國的地位，而一部分保守黨議員則認為北愛爾蘭備用方案構成了一個巨大圈套，會讓英國永久陷入歐盟附屬國的窘境。反對保守黨脫歐路線的工黨、自民黨和蘇格蘭民族黨也以協議不能保證國家利益為由反對協議。

　　實際上，各派反對協議各有各的“小算盤”。保守黨內的反叛議員希望能借此給歐盟施壓，認為否決協議帶來的“無協議脫歐”前景能使歐盟讓步，在北愛備用方案加上時間期限甚至徹底抹去備用方案。而工黨的一貫政策則是以否決協議來發起不信任案，推動大選。蘇格蘭民族黨和自由民主黨這些支持軟脫歐的黨派，均希望通過否決協議改變政治現狀，或更迭政府、或為第二次公投製造條件。

　　然而，各方無法在協議上妥協，根本原因是對脫歐“終點”沒有共識。保守黨內一些極端派寧願無協議脫歐也要脫得徹底，一些人支持“挪威+”模式，一些人支持二次公投，梅設下的“紅線”（即脫離單一市場和關稅同盟）早已蕩然無存。工黨雖支持關稅同盟，但在單一市場問題上含糊不清。工黨草根一直力推二次公投，但目前尚未轉化為工黨政策。自民黨和蘇格蘭民族黨都沒有具體的脫歐計劃，只要求第二次公投。在這樣高度分裂、高度政治化的氛圍中，脫歐協議草案的失敗是必然。

　　目前，由於保守黨在維護執政地位上仍然團結，而且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仍表態將支持政府，科爾賓提出的不信任案沒有通過，因此只要梅不辭職，梅的政府仍將勉力維持。

　　否決梅的脫歐協議草案將加大議會對脫歐進程的領導權。梅已承諾要在下一步行動方案上廣泛聽取反對黨的意見。而根據格雷夫修正案，梅將在三個工作日內向議會拿出政府下一步行動方案。理論上，議員能夠對政府的方案提供各種各樣的修正案，將成為議會拿回脫歐“主導權”的第一步。

　　議會否決協議大大增加英國脫歐前景的不確定性。梅的協議是唯一一份落到紙面、得到歐盟認可的脫歐方案，對公民權、過渡期這些關係到人民基本生活、商業正常活動的問題都提供了重要的保證。脫歐的最後期限在逼近，“無協議脫歐”的風險在上升。

　　然而，從政治現實上看，無論是政府還是議會都想避免“無協議脫歐”。議會在阻止“無協議脫歐”上能找到多數支持，且能通過修正案阻止“無協議脫歐”。因此，英國可以通過要求延長《裏斯本條約》第五十條規定的最終期限從而避免或至少推遲“無協議脫歐”的前景。

　　但是，脫歐前景依然晦暗不明。歐盟沒有意願和能力幫英國走出困局。脫歐面臨巨大困境責任不在歐盟，而在英國。包括後備方案在內的脫歐協議為法律文本，歐盟早已否決重開談判的可能，在英國不修改脫歐路線的情況下，歐盟修改脫歐協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英國無法寄希望於歐盟的善心來解決自身的問題。

　　而英國在脫歐問題上的根本問題沒有解決。第一，對脫歐有不切實際期待。保守黨強硬脫歐派與梅的“紅線”基本一致，但認為自己能從歐盟那裏獲得更好的協議。他們拒絕面對“紅線”帶來的後果——政治和經濟的不確定性。第二，迄今沒想清楚到底想要什麼樣的脫歐。從 “挪威模式”到“二次公投”一系列選項，在英國議會和民眾間都有相當多的支持者，但尚沒有一個選項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只要不解決這兩個問題，英國脫歐仍將是一團亂麻，從這個意義上説，否決梅的脫歐協議草案並沒有在根本上改變什麼。（張蓓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