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幾天以來，英國北愛爾蘭多地的抗議活動一步步演變成為嚴重騷亂。在北愛首府貝爾法斯特，親英派的新教徒和親愛爾蘭派的天主教徒甚至沿著兩派社區之間多年來作為和平象徵的“和平墻”發生了暴力衝突。
據北愛爾蘭警察局稱，這次騷亂達到了當地“多年未見的規模”，且參與者大多是十幾歲的青少年。
△愛爾蘭廣播電視臺（RTE）網站報道截圖
在實現和平23年後，是什麼讓北愛爾蘭再次石塊橫飛、火光遍地？
兩個“炮捻子”同時點著了
此次騷亂的起因眾説紛紜且相互交織。表面看，直接原因似乎與一起違反防疫規定事件及其後續發展有關。
去年夏天，北愛爾蘭第二大黨、民族主義政黨——新芬黨的領導層為該黨已故資深人物鮑比·斯托裏舉行了隆重葬禮，並召集了約2000人參加。而根據當時該地區的疫情防控規定，一場葬禮的規模不得超過30人。
事後，當地輿論要求對參加葬禮的該黨24名政治人物提起訴訟。但經過大半年調查，北愛爾蘭檢察部門上月卻做出了不起訴決定，從而招致北愛第一大黨、親英的民主統一黨的強烈批評，並觸發了親英派的暴力示威活動。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截圖
但從更深層次看，北愛爾蘭地區持續的暴力騷亂並非只和一場訴訟有關。英國最大反對黨工黨將矛頭直指首相約翰遜，稱其領導不力以及“脫歐”協議的影響是造成北愛局勢緊張的主要因素。
的確，自去年12月31日英國正式結束“脫歐”過渡期、離開歐盟單一市場以來，作為英國“脫歐”協議特定部分的“北愛爾蘭議定書”便引發了越來越多的矛盾。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截圖
根據英歐雙方達成的協議，英國的北愛爾蘭地區會繼續遵守歐盟單一市場規則，北愛爾蘭與歐盟成員國愛爾蘭之間不會出現“硬邊界”，但與英國其他地區的貿易流動會出現一定障礙，需要準備相關文件和接受檢查。
△“北愛爾蘭議定書”內容截圖
新的貿易安排極大刺激了親英的北愛爾蘭聯盟派。再加上新冠肺炎疫情本已對當地貿易造成嚴重衝擊，北愛爾蘭一些超市在英國“脫歐”後一度出現貨架空空如也的情形，這加劇了當地民眾的焦慮和恐慌情緒。
△北愛爾蘭超市貨架空空如也
北愛各界對英國首相約翰遜淡化“脫歐”影響的做法普遍感到憤怒。因為在與歐盟討價還價的幾年裏，約翰遜一直對國內堅稱，英國不會因為“脫歐”而對貿易進行新的邊境檢查。但最終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美聯社報道截圖
北愛爾蘭首席部長阿琳·福斯特及其所在的民主統一黨認為，該協議把他們的未來“推向了危險境地”。
△阿琳·福斯特
北愛爾蘭綠黨議員布賴恩·史密斯認為，北愛爾蘭被隨意地當作了一顆棋子，這是“英國領導層的失敗”。
△布賴恩·史密斯
北愛爾蘭阿爾斯特大學政治學教授亨利·帕特森更是表示，許多親英的統一派人士認為，“北愛爾蘭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是英國的一部分了”。
△亨利·帕特森
“邊界”重現，“幽靈”回歸？
在很多西方媒體看來，此次騷亂的發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為北愛爾蘭過去那段不堪回首歷史的重現。
在經歷了長達30年的宗派衝突之後，英國政府、愛爾蘭政府和北愛爾蘭各政黨于1998年4月簽署了《貝爾法斯特協議》（北愛爾蘭和平協議），至少在實踐層面上實現了北愛和平。而和平最重要的基礎之一，就是“邊界”。
△時任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左）和時任愛爾蘭總理伯蒂·埃亨簽署《貝爾法斯特協議》
在英國“脫歐”之前，英國與愛爾蘭均為歐盟國家，享受同樣的貿易和人口自由流動政策。但在英國“脫歐”後，用美聯社的話説，北愛爾蘭作為英國唯一與歐盟國家接壤的地區，一下成了英國“脫歐”的“問題兒童”。如果不對北愛邊界問題作出新的安排，這個地區與英國和愛爾蘭的人員和貨物往來都會有大麻煩。
△美聯社報道截圖
經貿還不是唯一的麻煩。英國“脫歐”對於北愛爾蘭年輕一代的教育、就業和未來發展的影響更是不容小視。許多參與此次暴力騷亂的青少年都在北愛動亂後長大，但至今仍然生活在貧困率和失業率居高不下、教派分歧尚未彌合的地區。
用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政治學教授凱蒂·海沃德的話説：“這些地區一直遭受著多重剝削，人們覺得沒什麼可失去的”，所以“當社交媒體告訴他們‘夠了，現在是反抗的時候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就會做出現在這種反應”。
△美聯社報道截圖
《紐約時報》在一篇名為《北愛爾蘭的幽靈又回來了》的報道中稱，對於英國政府來説，北愛爾蘭的困境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特別敏感的問題。一些民調顯示，自英國“脫歐”以來，當地對“重新統一愛爾蘭”的支持率已有所上升。
△《紐約時報》報道截圖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崔洪建分析認為，由於北愛爾蘭內部政見存在分歧，以及英國“脫歐”後並沒有真正解決與北愛未來地位相關的一系列問題，相關矛盾會長期存在，甚至不排除未來更加激化的可能。
崔洪建：“這次北愛出現的混亂狀態首先和它內部的權力和政治鬥爭相關，第一大黨民主統一黨和第二大黨新芬黨在主要政見上存在著深刻分歧，尤其是在對英國的認同問題上。另一方面，在英國‘脫歐’以後的一系列安排中，北愛問題其實並沒有得到真正解決，隨著今後英歐矛盾的不斷變化，應該説，北愛在邊界、貿易和人員流動這些問題上的矛盾還會繼續暴露出來。”
策劃丨王堅
撰稿丨王紅嶺
編輯丨林維 閆明 姚燕俠
簽審丨鄭磊 王堅
監製丨關娟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