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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家莊東環公園,有一組抗日民兵群雕。其中,一位頭戴白毛巾、手拿地雷的人物格外引人矚目。他就是河北抗日英雄人物的傑出代表、河北抗戰史上著名的“爆炸英雄”李混子。
在抗日戰爭的槍林彈雨中,李混子帶領民兵爆炸小組,改進自製多種地雷,利用地雷戰伏擊日寇、破襲交通,沉重打擊敵人,創造了無數驚人戰績。1945年,冀中軍區授予李混子“爆炸英雄”稱號,獎錦旗一面。
1946年,李混子不幸犧牲,年僅24歲。以李混子為代表的廣大民兵,活躍在燕趙大地的敵後戰場上,以無窮的智慧創造了許多靈活巧妙、神出鬼沒的獨特戰法,展現了一幅宏偉壯觀的全民抗戰畫卷。
抗戰時期邊區表彰李混子爆炸小組照片。圖片由閻國文提供
戰爭中成長起來的“爆炸專家”
“北李家莊真排場,棗樹上面挂‘鈴鐺’,莊裏村外種上了‘鐵西瓜’,給頑軍備下了‘好乾糧’,城裏敵人來赴宴,吃飽喝足棺材裏裝……”在新樂市北李家莊,流傳著一段民謠,描述的是當年的“爆炸英雄”李混子帶領村民開展地雷戰,讓敵人損兵折將的情景。
時至今日,李混子仍然是新樂人的驕傲。在新樂,李混子紀念碑、李混子當年製造地雷的老房子,一直是緬懷先烈革命事跡的地方。
李混子1922年4月25日生於新樂縣李家莊(今新樂市北李家莊)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全家靠租種地主的一畝墳地來度日。父親給他起名“混子”,意思就是窮混日子。
苦難的生活,使李混子飽嘗生活艱辛,磨練出堅強剛毅、機智勇敢的個性。雖然家貧不能上學,但李混子頭腦靈活,打小就愛擺弄玩具,自製鴿夾、兔套,造彈殼手槍。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隨後,日軍侵華魔爪由北向南,直指華北五省。不久,地處平漢鐵路沿線的新樂縣城,被日軍佔領。
年幼的李混子耳聞目睹了日本侵略者在家鄉燒殺搶掠,激起了他對日軍的強烈憤怒。他積極參加抗日活動,1938年加入了中國共産黨,15歲就擔任本村青年抗日先鋒隊指導員,帶領青年站崗放哨,琢磨擲彈筒、手榴彈的製造,用撅槍打特務、漢奸。
在黨的培養教育下,在血與火的鬥爭中,李混子迅速成長起來。1940年村抗日自衛隊選拔了十名骨幹組成爆炸組,李混子被選為組長。1942年2月李混子到平山溫塘學習了四個月的爆炸技術,返回村後,即開始挖地道秘密研製地雷。
李混子研究爆炸,靠的可不僅僅是勇氣。雖然條件簡陋,但憑著從小愛琢磨的勁頭,李混子搞出了好多“發明”。
李混子接受培訓回村後的第一個任務,是根據黨支部的意見,研究換子彈底火。李混子把用過的彈殼收集起來,經過反復試驗,用自己配製的炸藥,終於製造成功了“二槽”子彈。這種子彈不僅滿足了本村民兵的需要,還支援了鄰村的民兵。
造地雷,沒有足量的炸藥不行。正當大家為缺少炸藥發愁時,一個民兵撿來一個沒有爆炸的炮彈,李混子看了高興地説:“這沒有爆炸的炮彈,裏邊的炸藥是現成的,只要想辦法把炸藥弄出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拆炮彈取炸藥,這可是個危險活兒。李混子擔心會發生事故,對大家説:“我受過訓,還是我拆吧。”説完,他讓大家在外面等著,自己抱起炮彈到了另一間小屋子裏。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忽聽“轟”的一聲,隨後,一股白煙從屋裏冒了出來。人們涌到門口,只見李混子正笑呵呵地端著炸藥往外走呢。
後來,北李家莊民兵在李混子的帶領下,運用這種辦法,到處尋找沒有爆炸的炮彈,製成了許多土地雷,並多次阻擊日偽軍,炸得敵人膽戰心驚。
炸鬼子火車時,李混子考慮到拉火雷目標太大,人員容易暴露,為了提高效率,避免人員傷亡,他決心造一種具有自動裝置的地雷。
他和同志們從老鼠夾子一觸即發的原理中受到了啟發,經反復研究,終於製成了一種能自動引爆的新地雷。這種雷是用一根細細的鐵絲拴在道軌上,另一頭係在有彈性裝置的導火線上,只要火車一軋,切斷鐵絲,導火線另一端就會利用彈性引起地雷爆炸。爆炸組的同志們把這種雷叫“自觸火地雷”。
李混子爆炸組的行動讓日軍大為驚恐,他們除了對鐵路沿線增加兵力加強巡邏外,還用石灰水澆在路基石子上,每天派巡邏隊來回檢查,發現疑點立即排除。這無疑給李混子他們埋設地雷增加了困難。
李混子為了找到對付敵人的新辦法,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經過反復研究,他和爆炸組的同志們又製造了一種新雷——硫酸雷。
這種雷是用一個小瓶裝上硫酸,裝在地雷裏邊,只要地雷一歪,硫酸倒出,馬上引起化學反應,地雷就能爆炸。李混子為檢驗這種新雷的威力和迷惑敵人,一天晚上,帶領組員先在鐵路上埋了幾個拉火雷,又埋了一個硫酸雷,故意留下埋雷痕跡。
天亮時,一夥巡邏的日軍發現這顆硫酸雷,扒出來後,提心吊膽地抱回據點。崗樓上八九個日偽軍都圍著它左看右看。不慎,一個敵兵碰倒了地雷,雷一歪動,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把半個屋頂掀翻了,圍觀的敵兵也被炸死。
之後,根據敵情變化,李混子又發明瞭姻緣雷、壓簧拋線雷、進時雷、壓發雷等多種形式的地雷,成了名副其實的“爆炸專家”,創造了無數驚人的戰績。
李混子制雷舊址。圖片由閻國文提供
“敵人遇見骨碎,火車碰上翻身”
1943年秋,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糾集四萬多名日、偽軍,氣勢洶洶地向抗日根據地進行瘋狂“掃蕩”。根據上級指示,李混子組織民兵爆炸組,執行切斷敵人交通運輸線的任務。
一個深夜,李混子帶領爆炸組趁著夜深霧濃,把兩個特大號的拉火雷悄悄地埋在鐵道枕木中間。午夜過後,一列滿載敵人軍用物資的火車由南往北開了過來,等待多時的李混子和他的夥伴們屏住呼吸,只聽一聲巨響,日軍車頭被炸翻,摔出了軌道,幾個押車的鬼子也一命歸天。
這個時期,爆炸小組以地雷為武器同敵人展開鬥爭,創造了炸毀敵人火車頭7個、車皮30多節、斃傷敵人150余名、炸毀橋梁若干的輝煌戰績,致使日軍在這一帶的交通一度陷於癱瘓。敵人曾經懸賞三百萬元,企圖活捉李混子。
在1945年8月舉行的冀中軍區爆炸展覽會上,李混子因戰績突出,被評為“爆炸英雄”,榮獲獎章1枚、手槍1支、子彈50發和獎旗1面,民兵爆炸組更名為“李混子爆炸組”。
日軍投降後,蔣介石陰謀發動內戰,國民黨軍隊大批進駐華北。駐紮在平漢線寨西店的國民黨反動軍隊,不斷進犯解放區。為配合主力部隊消滅國民黨反動派,李混子爆炸組又挑起了截斷鐵路交通、騷擾敵人的重擔。
由於平漢路多次被炸斷,火車連續被炸翻,狡猾的敵人改變了行車方式,他們把火車頭夾在車廂中間,頂前拉後。這樣,即便碰上地雷,也只是炸壞幾節空車皮,對火車頭和後邊的車廂毫無影響。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李混子躲在鐵路邊莊稼地裏接連觀察了兩晝夜,問題找到了。原來都是車頭前面頂七八節車廂,最前面兩節是空的。
回村後,李混子想,要是想辦法造一種在較大壓力下才能起爆的地雷,躲過空車皮,問題不就解決了嗎?同志們紛紛獻計獻策,他們奮戰了兩天兩夜,終於造出了一種新式地雷——“軋發雷”。埋設這種雷,無論車頭在列車的任何位置,只要火車頭軋上,就會立即爆炸。
就這樣,李混子和他的爆炸組,在人民群眾的掩護下,來無蹤去無影,神出鬼沒地活躍在鐵路線上,把敵人炸得暈頭轉向,聞風喪膽。敵人一聽到“李混子”“地雷”就失魂落魄。
1946年6月,國民黨新樂駐軍為了確保鐵路運輸的暢通無阻,妄圖掃平北李家莊,徹底消滅爆炸組。
李混子帶領爆炸組和全村群眾在村裏村外大擺地雷陣,巧布地雷1000多個,同時還修築了兩個街口碉堡和一個中心崗樓。敵人剛進村,地雷就開始發威,子母雷、連環雷、一字長蛇雷等一齊開花,炸得敵人暈頭轉向。這次戰鬥從上午十點一直打到黃昏,炸死敵人30余人,敵人圍剿北李家莊的陰謀破産了。
戰鬥結束後,冀中區黨委及時總結北李家莊的對敵鬥爭經驗,號召全區開展“李混子爆炸運動”,廣闊的冀中平原變成雷山雷海,炸得敵人心驚膽戰,寸步難行。
在抗戰和解放戰爭初期,李混子和他的爆炸組,開展對日寇、對國民黨反動派作戰,功績卓著,共炸死炸傷敵人223名,炸毀敵火車頭十個,車皮47節、鐵甲車一輛、毀敵鐵路五十多處。
然而,正當冀中各地爆炸運動蓬勃發展之際,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1946年12月8日晚,北李家莊民兵接到縣武委會的通知:“新樂城裏的敵人有出動的跡象,望多加戒備。”
李混子指揮大家埋好地雷,並且在房頂上也布設了地雷。當晚,李混子提槍到房上瞭望情況,由於風大,他的棉袍挂住了導火線帶響了地雷,李混子腰腹部被炸成重傷,經多方搶救無效,12月9日犧牲,年僅24歲。
李混子去世後,黨和人民給予很高的評價。中共冀中區委稱他是“冀中人民的偉大兒子,民兵爆炸英雄,優秀的共産黨員。他為人民而死,比泰山還重。”1947年2月13日《晉察冀日報》發表“李混子光榮殉國,全冀中人民沉痛哀悼”一文,首先報道了李混子犧牲的消息。之後新華社向各解放區發佈了李混子犧牲的消息。
李混子雖然犧牲了,但他所領導的群眾性爆炸運動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全冀中又涌現出了成千上萬個李混子式的爆炸能手和爆炸組,為奪取解放戰爭的最後勝利立下了不朽功勳。
長眠華北軍區烈士陵園
李混子犧牲後,他的遺體先是被埋在村外的一個土崗上,後來被家人遷到祖墳。
黨組織對如何安葬李混子十分重視,1947年2月13日《晉察冀日報》發表文章説:“新樂縣委特發佈追悼李混子的決定,待環境許可時,建立烈士碑,以期英名永垂不朽。”
黨和人民沒有忘記犧牲的烈士。1948年秋經朱德總司令提議,為了紀念犧牲在華北大地上的革命烈士,華北軍區于1950年3月動工修建烈士陵園,1954年8月1日建成並對外開放。
為更好地紀念李混子,1956年4月,石家莊軍分區、專署民政局、新樂縣政府將李混子遺骸遷葬于華北軍區烈士陵園,與數百位著名烈士一起安葬在蒼松翠柏之中,永遠為人民所敬仰。
1984年4月,新樂建李混子紀念碑,石家莊地委在北李家莊舉行紀念碑奠基儀式,3000余人參加。7月15日紀念碑落成,呂正操將軍為李混子紀念碑題詞:李混子烈士永垂不朽。
2016年4月2日,李混子抗日民兵群雕在石家莊市東環公園落成。石家莊將其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使人們銘記抗戰歷史、弘揚抗戰精神,凝聚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強大精神力量。
另一方面,新中國成立後,李混子的英雄事跡經文藝工作者挖掘整理,被改編成詩歌、文學、戲劇等形式在群眾中廣泛宣傳。
其中有李志美譜寫的《李混子炸敵車之歌》在冀中大地到處傳唱,新樂縣劇團排演了《爆炸英雄李混子》的戲劇進行巡演。1955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李鐵珊著的《爆炸英雄李混子》一書。1958年,新樂縣劇團演出的河北梆子現代戲《李混子》,影響很大。
李混子的英雄事跡,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
李混子犧牲時才24歲,有一子,取名李領旗,曾在新樂市拖拉機站、大岳鎮磷肥廠工作過,後回村務農,2015年10月20日去世,生前也曾在村裏宣講李混子的英雄故事。
李混子的曾孫輩有三個,目前有的讀書、有的工作,也經常參加宣講李混子的英雄故事,傳承紅色基因。
2016年4月2日,在石家莊市東環公園舉行“李混子抗日民兵群雕”落成儀式,李混子烈士的曾孫李嘯龍也來到了雕像落成儀式現場,他説:“當時國難當頭,我曾祖李混子以及在抗戰中英勇犧牲的烈士們拋頭顱灑熱血,用生命去捍衛祖國和人民。這種赤膽忠心的愛國情懷和百折不撓的必勝信念,是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值得我們代代傳承、薪火相傳。”(閻國文)
【相關】
李混子畫像來源
七十多年來,李混子成為河北省在抗敵鬥爭中的英雄人物代表,他的事跡可謂家喻戶曉。
早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李混子的事跡就選入了中小學課本,有《爆炸英雄李混子》一文。
此外,《回首望征程》《河北革命歷史大事記》《河北省中共黨史人物傳》等書籍,都宣傳介紹了李混子的事跡。
但遺憾的是,後世一直沒有發現李混子的照片。
在新樂李混子紀念館展出的一幅照片,是邊區表彰李混子爆炸小組的,照片中有四個人,有人説左起第二人是李混子。但因年代久遠,圖片模糊,目前尚不能確認圖中有沒有李混子。
由於無法確定李混子生前有沒有照片,所以目前各種紀念場所和文獻中出現最多的,都是一張李混子的畫像。
這幅畫像是1955年1月河北畫家宋孟寅畫的。宋孟寅是隆堯人,曾任河北人民出版社社長。
這幅畫很珍貴,不僅還原了李混子的真實面貌,也得到了其家人的認可。作者在畫像中專門記道:“此像係依李混子之子李領旗形象及李父、姐描述而畫,並經混子父審定。宋孟寅1955年1月于新樂北李家莊。”
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中,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獻出了寶貴生命。據不完全統計,約有2000萬名烈士為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英勇犧牲。由於戰爭年代條件有限,許多先烈沒有留下姓名。目前,全國有名可考、並收入各級《烈士英名錄》的僅有193萬餘人。
先烈們也沒有留下太多的影像,現存資料十分匱乏。隨著時光的流逝,熟悉先烈容貌的人們,也越來越少。
不少革命先烈,後人憑吊時僅有一張畫像。
被譽為“神筆警探”的林宇輝,曾是山東省公安廳刑事偵查局物證鑒定中心高級工程師。根據模糊圖像,在有人描述的情況下就能畫出人像,是林宇輝的獨特技能。
2018年,林宇輝發起了“為100名革命烈士免費畫像”的公益計劃。林宇輝畫像的主人公,大部分是參加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以及抗美援朝戰爭的革命烈士。犧牲的烈士少有照片,有時連兄弟姐妹的照片都沒有,只能靠後人或者認識的人描述。林宇輝需要根據自己的經驗推理、分析,並找來烈士親人的照片作為參考,最終將烈士的音容重新以畫像的形式呈現。
歷史不曾被忘卻,英雄的形象更應該鮮活地留存在後人面前。(文 閻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