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現唐宋生活場景 張家港籌建鑒真東渡地黃泗浦考古公園
“這裡就是一座露天的博物館!”入選2018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讓黃泗浦遺址吸引了更多關注的目光。那麼位於江蘇張家港的鑒真東渡地到底發現了什麼?昨天,江蘇省文化記者協會組織了一場黃泗浦遺址考古採訪行揭開了這裡的神秘面紗。據悉,張家港市目前已經就遺址保護工作制訂了更深層次的規劃,邊考古邊保護,將來這裡將建成遺址考古公園,對公眾展出。
一塊小瓷片,“撬”出一座遺址
“通過考古發掘,我們在遺址的河道內發現了大量的磚瓦瓷片堆積和棧橋遺跡,證明黃泗浦遺址曾為繁華的港口!”跟隨著南京博物院考古所副所長周潤墾,記者來到了規模壯觀的張家港博物館庫房,一萬多件從黃泗浦遺址中挖掘出來的文物標本正靜靜在“躺”在這裡,等待有心人從它們身上找出“蛛絲馬跡”,鉤沉出過往的歷史。
除了蓮花紋的瓦當和鋪地磚等與佛教相關的文物外,在唐代河道底部還挖掘出了成堆的銅錢,呈現出一串串的蛇形,仔細看上面還刻有“開元通寶”的字樣。據專家介紹,開元通寶是唐代的一種貨幣,也是發行量最大和流通時間最長的貨幣。除此之外,在本次的挖掘中,還發現了北宋的景德元寶、鹹平元寶、大觀通寶以及流通于南宋的紹興元寶、紹熙元寶等十幾種銅錢。如此“有錢”的河道,成了本次考古斷代的重要依據,“這些銅錢,有可能是當時的人們不小心掉落下來的,但是卻給了我們線索,可以推測出目前揭示出的河道不晚于北宋!”周潤墾介紹説。
産于唐代的長沙窯、越窯、宜興窯等,來自宋代的耀州窯、繁昌窯、景德鎮窯、建窯……擺在貨架上的瓷器幾乎是當時全國各地窯口燒製品的匯合,它見證了黃泗浦遺址曾經是一處重要的貿易集散地,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為推進海上絲綢之路研究和海上絲綢之路聯合申遺提供了新的重要的實物資料。“唐朝人如何吃茶?一般都是把茶餅放在茶碾中碾成粉末,再用細篩篩細存于盒內。”在考古專家看來,在遺址東區的河道裏挖掘出的茶碾,是唐朝人美好生活的標誌,也為鑒真東渡為日本帶去茶文化提供了證據。而從唐代水井中挖掘出來的海獸葡萄紋銅鏡,也為唐宋考古提供了重要的考古學資料,“別小看這個銅鏡,在唐朝一枚這樣葡萄紋銅鏡可以換一個婢女。“
“這種璧形底的器皿,一看就是唐朝中期的!”考古人員一邊將手中的大碗碗底展示給眾人看,一邊講述了挖掘的故事。回到考古之初,人們並不知道這塊黃土下埋藏著一個如此繁華的盛唐港口集鎮,偶然的機會,在種植菊花的大棚與大棚間發現的西晉小瓷片引起了人們的主意,很快又在百米內找到了類似的玉璧形底的瓷碗,一下子將時間軸追溯到了唐代,並最終“撬”開了壓縮在泥土裏的歷史。
12年追尋,致敬鑒真12年東渡
“黃泗浦遺址挖掘是一個從無到有、從零開始的過程,中途還發生過塌方,考古工作的難度可想而知!”但是在南京博物院考古所所長林留根看來,歷史上的偉大事件,一定會留下痕跡,被發現只是遲早的問題。從2008年12月至2018年12月,由南京博物院主持先後對遺址進行了六次考古發掘,發掘面積達8000多平方米。通過發掘,在遺址西區主要清理了南朝至唐宋時期的道路、灰坑、水井、水溝等遺跡,在遺址東區主要發現了唐代和宋代的河道、木橋、房址、水井、倉廒類等諸多遺跡。“鑒真六次東渡歷時12年,黃泗浦遺址的考古從最早有這個意向到現在,我們也差不多用了12年的時間來追尋歷史真相!”面對仍在繼續的考古工作,林留根説。
黃泗浦遺址位於江蘇省張家港市楊舍鎮慶安村與塘橋鎮灘裏村交界處。在挖掘之前,這個總面積達120萬平方米的地域裏,分佈著民居、廠房、公路等,河道裏的水仍然被用來灌溉農田,如何在有限的空間選擇發掘點,是考古人員碰到的一個難題。周潤墾透露,前四年的考古工作處於困惑之中,文獻記載的港口究竟在哪?鑒真等一行人在黃泗浦又住在哪?直到寺院建築出來了,他們選擇了河道作為突破口,才最終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
不過,在對宋代河道和唐代河道的揭示過程中,考古人員也碰到了麻煩,夏天一下雨就塌方,不停抽水,與河道內的淤泥打交道成了工作常態。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不斷挖掘到生土層,才證明了古黃泗浦河是一條人工河道,而後一座宋代橋梁也現身。工作人員初步清理了古黃泗浦的寬度與結構,揭示了宋代黃泗浦河口已寬達50余米,河底距河面深達4.5米,完全具備通行當時大型船隻的條件,再現了古黃泗浦“出江大口”的盛況。
考古從來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它需要考古人員的帶著信念的堅守;黃泗浦遺址也不是墓葬,這次的考古也不是人們想像中的挖寶。林留跟説,通過考古人員不斷地尋找遺跡,聯合眾多領域專家之力摸清遺址性質,才將發現的“蛛絲馬跡”疊加形成證據鏈,最終“破案”。在林留跟看來,將中國最美好的東西跟別人分享,這是東渡精神在當下的價值所在。
建遺址公園,重現1300多年前繁華
通過長達十年的現場挖掘工作,考古學家通過與日本《唐大和上東征傳》的記載相對照,已確認黃泗浦就是鑒真第六次,也是最後一次東渡日本的出發點。這個重大的發現,讓黃泗浦遺址最終入選2018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黃泗浦遺址最為人所知的是它與鑒真東渡的密切關係。西元753年,雙目已盲的鑒真從揚州坐船到蘇州,在黃泗浦住了近一個月,然後跟隨日本遣唐使的船隊抵達日本,在日本東大寺至今保存著鑒真的木質幹漆坐像。因此,黃泗浦是中日兩國交往史上的重要節點之一。記者昨日來到黃泗浦遺址東區,一座唐宋時期的寺廟遺址訴説著中日兩國交流的故事。南大門、中門、金堂、講堂、食堂、僧房……這是現在日本唐招提寺的格局分佈。巧的是,在黃泗浦遺址發現的唐宋時期的寺廟遺址的格局和唐招提寺進幾乎是一致的。經過清理,可以看到寺廟的房子有的方方正正,呈回字形;有的則一長排連接在一起,房與房之間,還有排水溝。在房址內,還發現多口古井、灶子、倉庫等。歷史上,鑒真曾經在這裡居住了26天左右,等待出海。“當時遣唐使乘坐四艘大船來到中國,每艘船上都有100來號人,古黃泗浦河轉彎口的河面曾經寬達90米,足以停泊四艘大船!”周潤墾説。有意思的是,時光流轉,滄海桑田,古黃泗浦河道的形態也在發生變化,宋代進一步開挖讓河道變寬,至清代時河面越來越窄。而在唐代,黃泗浦離海岸線只有200米遠,但到了今天已經距離14公里。
值得一提的是,現場發掘出的宋代木橋價值很高。據介紹,在宋代河道河底,考古人員共發現了6根長橫木,2根短木,2個無橫木的基槽,以及橫木兩端若干個木樁,並請南方科技大學博士劉妍對古橋進行了“復原”,最終得出結論:“這在國內非常罕見的宋代棧架式木橋!”所謂棧架式古橋,就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放一根橋梁,在橋梁兩端支架,而後在上面搭木板。和現在的棧道比較接近。“這些木樁距今700多年,當時木橋的寬度在50米左右,橫跨在黃泗浦河上。通過它,就可以知道,700多年前,江蘇人的造橋技術有多高了。”周潤墾説。
我們看到,不同時代的痕跡,在黃泗浦這個地方,不斷疊加交錯。這個四月,遺址週邊一片片油菜花,生機盎然,而沉睡了1300多年前的繁華也將以另一番面目呈現。據悉,這裡今後將建成一個遺址考古公園,對公眾開放。(王宏偉 陳潔 蔣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