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中國偏遠山村也能上網?

編輯:王瑞穎|2019-11-13 11:26:24|來源:人民日報

在中國和緬甸交界處,我國人口較少的少數民族之一“獨龍族”依山傍水而生。由於地處深山峽谷,長久以來,他們幾乎與世隔絕,過著原始社會般的刀耕火種的日子。

 

由於高黎貢雪山常年大雪封山,因此,獨龍江鄉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間,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聯繫。而村民們也是分散住在各自的“山頭”上,遇有重要事情需要開會商議時過去只能依靠“放炮傳信”。

 

如今,獨龍族已經徹底結束了“閉門獨居”的日子,2004年通了電話,2016年實現了4G網絡全覆蓋,村民們不僅通過“互聯網行銷”賣果子、賣草藥,還憑藉“互聯網教育”學習英語,“互聯網醫療”足不出戶找專家看病……伴隨著通信升級,獨龍族群眾正在興奮地擁抱現代文明。

 

為什麼中國偏遠山村也能上網?

 

獨龍江紋面部落村民打電話。 王毅輝攝

 

從“放炮傳信”到整族使用“4G”,獨龍族通信條件的巨變成為新中國通信發展的一個縮影。如今,類似的故事正在華夏大地上遍地開花。

 

工業和信息化部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7月,我國4G基站規模已經超過了456萬,位居全球首位。目前,中國已經建成了全球規模最大的信息通信網絡,全國98%的行政村都已經通上了光纖和4G網絡。

 

“中國的網絡——無線網絡也好,固定網絡也好,是目前世界上覆蓋最好的網絡。”採訪中,在通信戰線上奮鬥了50餘年的北京郵電大學教授舒華英無不自豪地對人民網記者説。

 

跨越發展,兩大工程,織就新時代深度網絡

 

“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是新中國成立後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嚮往。然而由於條件所限,我國通信業的發展長期無法滿足國民經濟發展的需要。

 

改革開放初期,內地所有地區的電話擁有量加起來還不如香港一個地區的。直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家用電話仍“一機難求”。據“老北京”姜大爺回憶,早年間,由於供需嚴重失衡,北京一部家用電話的初裝費曾一度高達5000元,而且“起碼也要等上個兩三年”。

 

改革開放後,我國大量引進外資。“國外的企業來到中國後,首先要解決和國外的聯絡問題,或者和合作夥伴的聯繫問題,這些當時我們還滿足不了。”舒華英告訴記者,當時通信條件的落後,成為了制約國民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的瓶頸。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中央下了很大的力氣。”電信業因此成為最早開放、引進外資的領域之一,進入了高歌猛進的發展時期。舒華英回憶道,“各地政府都給予了充分的政策支持,通過提供低息或無息貸款,甚至是無償劃撥土地等方式,鼓勵通信企業和社會資本介入,共同搭建新中國的通信網絡。”

 

從改革開放到本世紀初,中國的通信業用了20年左右的時間,取得了跨越式的大發展,為我國通信服務的普及奠定了基礎。2003年,全國固定電話普及率達到了全球平均水準。

 

但此時問題來了:農村人口電話普及率遠遠低於平均水準,僅為城市的1/3左右,而且差距還在不斷拉大。

 

為了不讓廣大農村在發展中“掉隊”,2004年,信息産業部出臺《農村通信普遍服務——村通工程實施方案》,以“分片包乾”的形式鼓勵運營商參與,正式拉開了我國農村通電話的大幕。

 

經過6年的建設,“村村通電話”工程取得了巨大進展。2010年,隨著青藏高原最偏遠的1000多個無電、無路村寨結束了與世隔絕的歷史,全國正式實現100%行政村通電話。

 

如果説2004年開啟的“村通工程”是通過一根電話線讓農民與外界溝通、連接;那麼2015年啟動的“電信普遍服務試點工程”,則通過光纖和4G把世界展現在農民眼前。

 

“十二五”以來,以光纖和4G為代表的寬頻網絡在我國城市地區全面鋪開,農村再一次面臨落後的危險。為此,中國政府在2013年發佈了“寬頻中國”戰略,提出將寬頻納入電信普遍服務範圍,重點解決農村通寬頻的問題。

 

2015年底,工信部、財政部共同啟動“電信普遍服務試點”,通過建立財政補償機制等,支持行政村通光纖、通4G。試點工程啟動以來,中央財政資金帶動中國三大電信運營商累計投入400多億元,支持13萬個行政村通光纖和4G建設,其中包含4.3萬個貧困村。

 

目前,我國行政村通光纖和通4G比例均超過98%,提前實現了“十三五”規劃目標,並且農村和城市基本上是“同網同速”。

 

2013-2018年農村寬頻接入用戶及佔比情況

 

為什麼中國偏遠山村也能上網?

 

來源:工信部2018年通信業統計公報

 

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召開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時強調:“網信事業要發展,必須貫徹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他表示,網信事業要適應人民期待和需求,加快信息化服務普及,降低應用成本,為老百姓提供用得上、用得起、用得好的信息服務,讓億萬人民在共享互聯網發展成果上有更多獲得感。

 

“村村通電話,鄉鄉能上網”,就是這一思想的具體體現。隨著我國“村村通”和“電信普遍服務試點”兩大工程的深入實施,中國廣大農村群眾得以跟上互聯網時代的步伐,同步享受信息社會的便利。

 

上山下海,普遍服務,打造信息社會“高速公路”

 

如果你有國內外自駕遊的經驗,就能會體會到中國4G網絡信號的強大。不論是偏遠的山村,還是公路兩旁、高鐵沿線,甚至是人跡罕至的風景區,只要有人去的地方,基本都實現了4G信號的覆蓋。

 

為什麼我們國家的網絡能夠做到這樣?這裡涉及到一個“普遍服務”的概念。所謂“普遍服務”,是指讓任何人在任何地點都能以承擔得起的價格來享受電信服務,其宗旨是維護社會公共利益。

 

就拿農村通信設施來説,建設成本翻倍上升,同時收費還低,“從經濟效益上來講,投到這些地方絕對是賠錢的”。舒華英舉例説,比如美國、加拿大等國家,電信企業已經高度私有化,他們在考慮網絡覆蓋的時候,往往將經濟價值放在第一位。“一個地區網絡設施建起來以後,有多少流量?什麼時候能收回成本?有多少盈利?這是他們首先要考量的一個問題。”

 

而在我國,電信企業都是國企,公益事業是他們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讓偏遠地區的人民享受到和發達地區同等的通信權利,不僅是中國政府的宗旨,同樣也是運營商的宗旨。

 

“雖然國際電聯對世界各國都有普遍服務的要求,但中國是執行得最好的。”舒華英對記者説。

 

深山建站不易,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多年來,通信人“上山下海”,依靠自己的辛苦付出,讓偏遠山村實現“隔山隔水不隔音”,趕上信息社會發展的腳步。

 

為什麼中國偏遠山村也能上網?

 

中國移動雲南公司基站建設人員通過溜索運輸建設物資。 王毅輝攝

 

比如獨龍江的通信網絡,就是建設人員一遍遍用腳“趟”出來的。篳路藍縷,以啟山林。2004年,雲南移動員工馬春海獨自一人徒步三天翻越高黎貢雪山進入獨龍江勘站;沒有建築材料,他們就地取材使用獨龍江中的石頭築成通信機房;沒有電供基站使用,他們就自建水力發電站給基站供電;沒有公路,他們就走山間茅路,用肩扛手抬將設備運至獨龍江基站站址。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我國西部的“懸崖村”。四川涼山州支爾莫鄉阿土列爾村,多少年來也一直是座信息“孤島”,不通路,村裏通向外界,需要順著懸崖斷續攀爬17條藤梯,很多地方無信號覆蓋。為了做到不讓通信信號留死角,四川移動在2016年初首期投資100萬元,重新為懸崖村建設一個新的移動4G網絡基站。

 

“我們爬遍了懸崖村四週的所有山頭,尋找修建4G網絡基站的適宜地點。”據四川移動涼山昭覺分公司網絡部經理施少勇回憶:懸崖村地勢險峻,山路猶如“天梯”,既不方便物資運輸,大型機械也不能到達現場作業,基站的建設難度比其他地方高出了10倍以上。

 

施工時間,恰好是在冰天雪地的11月嚴冬。為了讓懸崖村早日連通外界,建設團隊奮力挺進。四川移動建設施工人員阿好次吉告訴記者,為了保證工期如期完成,大家每天早上都揣上兩個饅頭或者土豆,午飯就吃這個,在那段時間,爐火和熱水都成了奢望。

 

就這樣,政府和企業聯手,共同推進“電信普遍服務”,為中國廣大農村打造出一條通往信息社會的“高速公路”。

 

電商網購,教育醫療,農村落後面貌煥然一新

 

鍥而不捨,金石可鏤。數月後,懸崖村基站開通,實現了4G網絡全覆蓋。這裡的原住居民莫色伍哈樂得合不攏嘴:“晚上睡在床上都可以給親戚朋友打電話。”他的兩個女兒下山上學,“現在我每天給老師打一個電話,不但可以了解她們的學習情況,而且需要什麼我可以下山帶給她們,女兒們不用再辛苦地來回跑了。”

 

現在的獨龍江也今非昔比,當地人出門不帶錢,用手機付款,兩三塊錢的車費也能刷。面對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老縣長高德榮非常高興:“獨龍江鄉的通信實現了與全國同步,中國移動通過移動互聯網把獨龍江推向全國、推向世界,這是件大喜事。”

 

村民們的一張張笑臉,成為通信人共同的期盼。雖然投資巨大,付出頗多,但是他們一致認為“做得很值”!

 

中國傳媒大學信息與通信工程學院教授蘇建勳説,通4G主要解決了農村信息閉塞的核心問題,不僅對他們的生活品質有很大的提升,也帶來了很多周邊産業,比如物流,比如網購。

 

網購的興起給農村帶來巨大變化有目共睹。北京郵電大學2018年的一項調查顯示:農村地區與城鎮地區上網進行購物的人數比例相差不大,可見電子商務在農村的發展十分迅速,幾乎與城鎮相當。

 

與此同時,農村對於網購的認同,甚至要高於城鎮。調查中,農村25-34歲的年輕一代,有76.6%的人認為網絡使生活購物更方便。這個數據遠大於城鎮的66.5%。

 

讓農村居民受益的還不止是網購。相當一大部分的農村居民通過互聯網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通過網絡售賣農副産品,開闢發家致富的新路子。

 

河南省濮陽市南樂縣的申志剛,就是帶著互聯網經驗返鄉創業的典範。申志剛告訴記者,“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種土豆的農民找到我,説家裏的土豆滯銷了,問我能不能幫他銷售?當時的我無能為力,但卻讓我做了一個決定,不僅要把外面的産品賣到家鄉,更要把家鄉的優質農産品賣出去。”

 

這件事之後,他打造了自己的“小程式”,幫助不少農戶將優質農産品銷售一空,帶動越來越多的貧困戶走向脫貧致富的道路。

 

現在的他,有了一個新的夢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至少帶動一千人脫貧致富。“如果每個縣城都有一個我這樣的人,就將帶動200萬人脫貧致富,那將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申志剛感慨道。

 

為什麼中國偏遠山村也能上網?

 

獨龍江鄉馬庫小學學生正通過電子看板學習語文課文。 劉靜萍攝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電信普遍服務,從根本上改變了偏遠地區群眾的生活方式,讓他們享受到城鄉均等的基本公共服務。寬頻網絡不僅讓山區人民與外出打工的親人天天能打“視頻電話”,還為村民帶來最新農業信息;依託寬頻的遠程教育不僅讓孩子們享受城市優質的教學資源,也能滿足成年人自我提升的渴望;遠程醫療讓老人共享大城市的專家資源,免除了他們進城看病的舟車勞頓……

 

“信息通信在這個過程中,為國家的脫貧攻堅的大政立下了汗馬功勞。”舒華英説。

 

脫貧攻堅,全面小康,共繪幸福生活美好畫卷

 

“絕不能讓一個少數民族、一個地區掉隊,要讓13億中國人民共享全面小康的成果。”這是習近平總書記的莊嚴承諾,也是共産黨人的奮鬥宗旨。

 

時至今日,普遍服務和農村脫貧結合得越來越緊密。中央網信辦、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務院扶貧辦于2016年聯合印發《網絡扶貧行動計劃》,要求充分發揮互聯網在助推脫貧攻堅中的重要作用,實施網絡扶貧五大工程,推進精準扶貧、精準脫貧。

 

由此,通信網絡正式成為扶貧攻堅的先頭部隊。工信部信息通信發展司副司長劉鬱林表示,網絡扶貧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重要手段。“以光纖寬頻、4G網絡為依託和載體的網絡扶貧,在精準脫貧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中國傳媒大學信息與通信工程學院教授李建平表示,“交流和通信是人的一項基本權利。可以説,在當前的信息社會,如果有人連獲取信息都很困難,那這個社會對他來説就是不公平的,也不能説是先進的。”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強調的不僅是“小康”,更重要也更難做到的是“全面”。目前,我國貧困村通寬頻比例達到99%,提前實現了“十三五”規劃綱要提出的“寬頻網絡覆蓋90%以上貧困村”的目標,進一步為脫貧攻堅打下堅實基礎。

 

“凡益之道,與時偕行。”我國花費數十年、數百億織就的這張信息深度網絡,為全社會帶來的益處是多方面的,對國家整體發展的推動是根本性的。對國家來説,電信普遍服務是我國打贏脫貧攻堅戰、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建設網絡強國的重大舉措之一;對企業來説,普遍服務也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渠道,與經營發展可以相互促進、螺旋上升;農村地區則更是作為直接受益者,在脫貧致富和可持續發展道路上獲得了必要的“入場券”。

 

“在很多看不見利益的地方,我們國家做得非常好。比如基礎設施建設,比如扶貧。”李建平感慨,這也是我們國家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體制優勢之體現。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他特別期待,在不遠的將來,中國能出現一個“國家級”的互聯網教育工程,實現基礎教育“網絡化”,讓偏遠的山區人民能切實享受到一流的教育資源,“這也會將我國整體教育水準大大往前推進一步。”

 

“脫貧攻堅,一個都不能少。”去年6月,工信部印發《關於推進網絡扶貧的實施方案(2018-2020年)》,提出精準建立貧困村通寬頻臺賬、推出優惠網絡資費、加快智慧終端普及、開發扶貧移動應用程式、推廣扶貧類視頻服務、大力推進“互聯網+教育”“互聯網+健康扶貧”、加強精準扶貧平臺開發應用等一系列新的行動目標和政策措施。

 

這一切是如此地鼓舞人心。在經歷了一窮二白、奮力追趕、全面趕超的漫長髮展歷程後,到了5G時代,萬物互聯將開啟新的未來之門,我國正走在世界前列。這一過程中,廣大農村將與我們一同並肩前行,擁抱未來。

 

“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習近平總書記上任之初的話語言猶在耳。如今,這句莊嚴承諾,正在化作一條條大路、一架架高橋、一座座基站。我們欣喜地看到,無論是城裏還是鄉間,無論是高山還是平原,全國人民正在攜手並進,用勤勞和智慧共同繪就美好生活的新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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