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青黃河遊記”手記:我在仰韶文化博物館客串講解員
我是來自台灣的青年,今年跟隨“臺青黃河遊記”活動沿黃河一路溯源,在六月底抵達河南省三門峽市,參加視頻節目《兩岸新發現》關於仰韶文化的錄製拍攝,我在節目裏客串講解員。
作者謝建鋐在“兩岸新發現”節目裏客串講解員
當年在台灣讀初中學習中國史時,記得教科書講到史前文明的起源論證有這樣一句話:“黃河流域發現帶有彩紋陶片的仰韶文化,長江流域發現帶有黑色陶片的河姆渡文化”。為了幫助學生們考試記憶,老師用生硬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口訣:“仰韶彩陶在黃河,河姆渡黑陶在長江”。我記住了這句口訣,但是一直不明其中深意。那時的我想不到將來有一天我會沿黃河溯源,近距離接近仰韶文化。
1921年10月,經中國政府批准,受聘為中國政府農商部礦政顧問的瑞典地質學家安特生、中國地質學家袁復禮等人,在三門峽市澠池縣仰韶村探勘泥質地層,發現土層橫切面中夾雜著帶有花紋的陶片。經過對陶片所屬時期的深入研究,中國歷史長河中的一段新石器時代遺存文化——仰韶文化橫空出世。根據碳14法測定的年代,仰韶文化距今大約7000~5000年,經歷了大約2000年左右的發展歷程。這在史學界堪稱是一個重大的考古發現。因為在發現仰韶文化遺址之前,國際學術界都持“中國文化西來説”,仰韶文化的發現改變了學術界這一錯誤認識,破除了“中國無石器時代”的謬論。在中國考古史上,仰韶文化成為第一個被正式命名的遠古文化體系。仰韶文化的發現也標誌著中國現代考古學的誕生。
仰韶文化博物館
仰韶文化遺址的發現將中國歷史從夏商周時期向前推進了大約兩千年。現代考古學家蘇秉琦曾經總結説,仰韶文化是中國國家起源史和中華民族起源史這座大廈中的一根擎梁柱。我最喜歡的作家余秋雨先生到三門峽市舉辦文化講座時曾説:“仰韶文化的發現,就是我們民族童年的歌聲,使一個壯士重新站立在地球上。”
在參加此次拍攝活動之前,我研讀了相關的學術論文,對仰韶文化做了功課。節目組拜會了仰韶文化博物館的張館長,徵得同意之後,決定將拍攝場景放在仰韶文化博物館的主展廳。我作為節目的客串講解員,主要是向觀眾介紹兩個鎮館之寶——小口尖底瓶和月牙紋彩陶罐。小口尖底瓶,口小底尖、瓶身修長。據學者推斷,它主要有四個作用:汲水、釀酒、祭祀、儲存。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研究團隊在該瓶底部發現了酒曲殘留物,所以,它的釀酒功能之説最被人們認可。我向觀眾介紹的另一個器物是月牙紋彩陶罐,它是仰韶文化中期的器物。該罐口徑14.2釐米,腹徑15.1釐米,底徑7釐米,高11.5釐米。侈口、寬沿,圓唇,束徑,折腹,平底,細泥紅陶,表面打磨光滑,説明在仰韶文化中期,先民們已經掌握了磨光工藝。這個彩陶的圓形罐身有14個正反月相的陰晴圓缺圖案,説明仰韶先民們在農業生産過程中,經過長期觀察,發現了月亮的週期運動,並把他們的認識想像成形象的圖案繪製到使用的陶器上,反映出原始人類已有對於四季變化、天文地理的關注,萌發了將自己與周圍自然現象聯繫的意識。
仰韶文化博物館陳列的文物
作為客串講解員,我還向觀眾詳細介紹了仰韶文化特殊的祭祀習俗——甕棺葬。這是七千年前的先民們在葬殮夭折的孩子時採用了與葬殮成年人不同的方法。當時,若有孩子不幸離世,人們會將其裝在大甕中,再蓋上留有孔洞的盆或缽。甕中的孩子呈蜷曲姿勢,好象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據説,古人相信孩子的靈魂會從預留的孔洞游離出來與母親相會。這種墓葬方式説明七千年前的古人已經對身後事有了初步的思考,對於死亡也有了樸素的哲學思考。我以為,這種來自思想深處的樸素的哲學思辨,恰恰成為了中華文化得以代代延續的光輝火種。在講解的過程中,望著眼前那長長延伸的灰土墻,我仿佛看到了一代又一代仰韶古人的背影匯入了滄桑的時間洪流,我的耳邊隱約聽到了先祖們原始的呢喃聲音……
台灣的考古文化與仰韶文化其實是有密切聯繫的。在台灣屏東的恒春古城附近,考古人員曾經挖掘出大量帶有連續菱形花紋的彩陶片。經過系統性比對,確認了這些彩陶片是黃河流域仰韶文化的一個分支。這個重要的考古發現,充分論證了在七千年前,台灣島與祖國大陸是相連在一起的。那時,先民們在這片相連的陸地上可以自由遷徙。後來因為地殼變動生成了海峽,台灣島才與祖國大陸隔海相望。
台灣青年在仰韶文化博物館參觀
仰韶文化遺址豐碩的科研成果推進了我們對中國歷史時間點及厚度的認知。仰韶文化的發現在精神層面上強化了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其對中國歷史的連接與中國人精神文明傳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讓我們循著先祖傳唱的渺渺之音,深入到古老中國的歷史時間軸中,在文明的傳遞和繼承裏尋找自身的精神站位。我始終認定,文化的延續就是將內核的精神價值轉化為外在的長久習慣;我始終認定,看中國精神要看千家炊煙、萬家燈火,更要看根植于每位國民心中強大而又令人自豪的文化自信。(作者:謝建鋐 攝影:張陽、霍建陽、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