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瑞生:“推光”一技傳千年
“平遙三件寶,漆器、牛肉、長山藥。”在山西晉中,這句俗語可謂家喻戶曉。古城三寶中,推光漆器為首,其中承載著平遙人的俗常生活與精神嚮往。
漆,是中國古代化學工藝與傳統美學的精粹,有著“百里千刀一兩漆”的説法,足見珍貴;器,凝縮的則是平遙工匠代代傳承的匠心。
大型平遙推光漆器《明宮樂韻動長安》局部。梁生仁攝
據《平遙縣誌》記載,唐開元年間,平遙推光漆器基本形成地方特色,明清時期隨著晉商興起,隨著“車轍馬跡遍天下”行商腳步而來的,是物質財富的積累與審美風格的融合。這一時期,推光漆器也迎來屬於自己的全盛,在瓷器一統天下的時代,以極盡精美繁複的魅力,在“中國華爾街”佔據著室內裝飾與日用器皿的半壁江山。
清末,平遙城內推光漆器店舖達14家,産品出口英、俄、馬來西亞等國。後來,在歷史的車輪下,這項技藝隨著平遙城的興衰起落,幾近失傳。
新時代為這項古老的技藝帶來生機,1958年平遙推光漆廠在古城郭家巷成立,老藝術家喬泉玉、任茂林等收徒授藝,以薛生金為代表的新生代藝術家在這片底蘊深厚的沃土上迅速地成長起來。
“我做了一輩子漆器,20歲剛出頭就到平遙推光漆器廠工作,拜名家喬泉玉為師學習漆藝,後來在自家院子建起了推光漆工坊。2016年,我在政府支持下成立漆藝研究院,恢復了失傳的堆鼓罩漆技藝,還把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從過去的3種增加到20多種。晉中市2010年就成為國家設立的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保護傳統文化的氛圍越來越濃。”當年拜師學藝的薛生金如今已經86歲,他短短幾句話間,道出了平遙推光漆技藝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項目“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代表性傳承人薛生金在漆面上繪畫。梁生仁攝
一朝學藝,一生鑽研。在拯救傳統技藝的同時,薛生金和那一輩匠人們還趁勢開創了以“描金彩繪、堆鼓罩漆”為主要特徵的漆器新風格,傳統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在他們手中被進一步發揚光大。2006年5月20日,平遙推光漆器髹飾技藝經國務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名錄。
平遙推光漆器的生産,一般分木胎、灰胎、漆工、畫工和鑲嵌等五道工序,而“推光”的得名,源自最後一道面漆工序——用手掌推磨拋光。
在平遙縣唐都推光漆器有限公司,推光打磨組組長王海蓮正俯身用手掌順著一個方向推磨,從砂紙、頭髮絲、豆油、細磚灰到滑石粉,一道比一道細膩,漆面也越來越光亮,宛如一塊吸足了工藝師掌心溫度的寶玉般溫和油潤。王海蓮告訴記者,“推光”看起來簡單,但著實是技術活,年輕時她學了三年方才出師,到現在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二十多個年頭。
推光是平遙推光漆器六道製作工序之一,技術含量很高。梁生仁攝
“以前平遙用漆,因為費時費力,普通人家並沒有推光這道工序,只有富裕人家才將漆面推光。1958年,平遙要成立漆器廠,就以推光漆器廠為名,以示製作的是精美、高檔的漆器,久而久之,‘推光漆器’就此傳開,也就‘將錯就錯’了。”薛生金解釋道。
推光為“技”,通過上萬次的摩挲,手掌的溫度和力量為漆器注入敦厚的精神性格;彩繪為“藝”,或描金彩繪,或刀刻雕墊,或堆鼓鑲嵌,賦予器物鮮活的色彩。二者相輔相成,互為表裏,造就了平遙推光漆器“技”和“藝”的完美結合。
推光漆工藝品點綴著平遙古城的街巷,如果説深沉的漆底中蘊含的是古城千年積澱,那或富麗或典雅的彩繪描金,則通聯著這座小城的煙火人間。
物美價廉的推光漆首飾盒成為平遙最具代表性的旅遊紀念品。平遙縣委宣傳部供圖
“推光漆首飾盒是我們平遙人婚禮上必不可少的元素。”李玉是土生土長的平遙女孩,“你看像這款紅色的就是植物的大漆調配了硃砂,然後再採用我們推光漆的修飾技藝,修飾出上面的圖案來,代表和和美美,我想選它作為班裏外教的結婚禮物,送上一份獨具特色的祝願。”平遙推光漆器早已成為滿含文化意義的“中國禮物”。
如今,平遙縣從事漆器生産經營的有160余戶,相關從業人員達5600余人。自平遙牛肉和推光漆被列入山西省首批十大省級重點專業鎮以來,平遙縣確立了打造産值5億元推光漆發展目標,推動特色專業鎮建設。
這一古老技藝從歷史中走來,而今又將迎來獨屬於它的未來時代。
關於作者:中國日報山西記者站站長 孫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