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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版:风尚·集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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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篓

结婚时,父亲送给我一件礼物:农村常见的饼篓。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似乎每年冬季,父亲都要编扎十几个饼篓到街上卖。那时扎饼篓用的都是红高粱莛子刮成的薄皮儿,时间长了,就会变朽变脆,饼篓也就会一圈一圈松散开来。现在,父亲要为我扎个饼篓做结婚的礼物,自然就要精心选择原料了。麦秸一定要当年收下的,还要一根一根地挑选。弯的,不要;被雨水渍黄的,不要;不剥掉胞衣的,不要;选出的麦秸根根挺直,金黄发亮,就像是一捆金条在父亲的怀里闪光。扎饼篓的篾皮儿呢,父亲既不用纸箱上的包装条,也不用红高粱莛刮出的薄皮儿,而是用韧性极强的竹篾皮。竹篾皮的制作要有一定的技术,先将三尺长的竹篾在水里泡上七八天,才能一层一层地揭下来。看父亲揭竹篾皮绝然是一种享受。他拿出一根泡好的半指宽的竹篾,先往横截面瞄一眼,拿起小刀顺着竹篾的纹理横切下寸长的小口,再用拇指和无名指捏起小口处的翘头儿,猛地一扯,待扯出尺余长时,迅疾向下用力一抖,一根厚度均匀的篾皮儿在空中“啪”的一声,抛起一道漂亮的弧线,颤几下,便被父亲从竹篾上揭了下来,很有成就感地放在了身边的笸箩里。

扎饼篓难在开头,图省事的人往往只用五六根麦秸,胡乱卷个圆圈,就开始一锥一锥地续扎。父亲不然,他先选好四根麦秸,把一头拧紧,用线扎好,卷成玻璃球大时,便开始锥扎。此时,篾皮儿用得细,如母亲纳鞋底的麻绳,黄锥也换成母亲纳鞋底的锥子,锥眼密如针脚。扎好的饼篓底,只有婴儿手掌那么大。真正开始编扎的时候,父亲每圈只用麦秸四根,比旁人少用三根,两个锥眼之间仅有半指宽。扎锥之前,将麦秸在手心里攥拧一下,然后把黄锥插进上一圈麦秸的两节篾皮中间,将篾皮轻轻穿进黄锥空凹处,突然往外一带一抽。而后拔掉黄锥,抽出篾皮,左手按住,牙一咬,右手用力一扯篾皮。只见他手指上,青筋根根暴突,腮帮上也鼓起一棱肌肉。

我原以为,父亲已经十几年未扎饼篓了,手一定会变生的。谁知道,他扎起来依然那么轻车熟路,俨然一位戴着眼镜的玉器老师傅,在精心雕琢一件精美的玉器。

结婚以后,饼篓从来都没有盛过饼,而是被我当成一件工艺品,挂在书房的墙上。有时,夜间读书作文倦了,我就会饶有兴趣地细数那一圈一圈的麦秸和竹篾圈儿。数着,数着,就会想起父亲歪着头扎编饼篓时认真的样子,茫茫静夜似乎仍能听到他老人家抽扯篾皮儿的“嗤嗤”声,让我感到他就坐在隔壁的堂屋门前扎饼篓,从来就没有离开我……(李星涛)

2018-11-29 收藏故事 2 2 燕赵都市报 c110497.html 1 饼篓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