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反恐:路在何方
2015年就要過去了,當世界各大媒體和民調機構回望和盤點2015年國際大事時,人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在了“恐怖主義”和“打擊恐怖主義”之上:中國“漢語盤點2015”選出的年度國際字詞分別是“恐”和“反恐”;美聯社年度十大新聞一半跟恐怖襲擊有關;“伊斯蘭國”頭目巴格達迪成為美國《時代》週刊年度“風雲人物”8位候選人之一;俄新社評出的2015年度外交事件中“俄羅斯打擊‘伊斯蘭國’”位居榜首……
2015年,在“9·11”事件後的第14年裏,巴黎發生了“11·13”恐怖襲擊。這表明,恐怖主義並未隨著本·拉登的遺體2011年5月2日從美國航母“卡爾文森”號甲板上“屍沉大海”而石沉大海,反而“一屍激起千層浪”。許多恐怖組織“借屍還魂”,發起新一輪“逆襲”。“11· 13”巴黎恐襲被稱為歐洲版“9·11”,正當人們信誓旦旦地認為“巴黎改變了一切”之際,另一些人卻驚奇地發現“其實,巴黎什麼都沒有改變”。人們還在追問著“反恐路在何方?”
狼煙四起的恐怖活動
打開2015年的“恐怖事件日曆”,人們會發現接二連三的帶血記錄:1月7日,法國《查理週刊》雜誌社總部遭恐襲,包括主編在內的12人死亡;1月30日,巴基斯坦南部信德省希卡布爾地區的清真寺發生爆炸,至少61人死亡;3月20日,“伊斯蘭國”在也門首都薩那一處清真寺外製造的恐怖爆炸造成至少137人死亡;4月2日,恐怖組織“索馬裡青年黨”在肯尼亞東北部加裏薩市莫伊大學製造的襲擊事件造成至少147人死亡……7月17日,“伊斯蘭國”在伊拉克製造的恐襲造成至少120人死亡;8月17日,泰國曼谷市中心商業區四面佛前發生的恐怖爆炸造成19人死亡;10月10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火車站附近發生兩起自殺式爆炸襲擊,造成至少102人死亡……10月31日,“伊斯蘭國”在一架從埃及飛往聖彼得堡的俄羅斯客機上製造的爆炸造成217名乘客和7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11月13日,巴黎遭到恐怖襲擊,全市共發生5次爆炸、5次槍擊,造成至少132人遇難;11月20日,馬裡首都巴馬科麗笙藍標酒店發生恐怖襲擊事件,造成20人死亡,遇難者中包括3名中國公民……
恐怖主義幽靈正在世界上空徘徊。非洲恐怖大案頻發、中東“伊斯蘭國”肆虐、南亞恐怖勢力強勢復蘇、中亞恐情瀕於惡化、東南亞恐怖活動死灰複燃,逐漸形成了一條東南亞經南亞、中東至非洲的“C型”恐怖帶,且不斷向外蔓延,重創了法國、驚擾了美國、驚嚇了澳大利亞,持續威脅著歐美其他國家。以《查理週刊》遭恐襲為標誌,歐美心臟地帶反恐防線也已失守,西方國家已成為新一輪恐怖襲擊的主要目標。
據美國全國恐怖活動起因及其對策研究中心11月16日發佈的一份報告顯示,恐怖襲擊事件數量正呈明顯上升趨勢。1978~2013年,全球造成100人以上死亡的恐怖襲擊事件年均只有4.2起。但2014年,這個數字飆升至26起。僅2015年上半年,全球發生的造成100人以上死亡的恐襲事件就已多達11起。
如今,以“伊斯蘭國”為代表的恐怖分子已從盤踞地帶的“內線”跳到了歐美腹地的“外線”作戰,從防守型的“陣地戰”轉化為進攻型的“巷戰”,從傳統的“輿論戰”升級為網絡上的“思想戰”,恐襲方式已從“獨狼”向“群狼”方式演變。恐怖主義在加快“全球化”進程的同時,又在一些歐美土生土長的恐怖分子配合下加緊實現“本土化”。更讓人不安的是,恐怖分子對我們的了解,遠遠超過我們對恐怖分子的了解……
一年來,各恐怖勢力都在野蠻生長著,可謂是“一方還未唱罷,另一方就搶著登場”,中東成了恐怖分子的最主要策源地。長期以來,敘利亞境內恐怖組織的行動非但未引起西方的警覺,反倒獲得了他們的默許和縱容,只因為這些恐怖行動針對的是巴沙爾。
但隨著美國伎倆的失算、美式民主的失敗、地緣均勢的失衡、恐怖主義的失控,中東地區最終還是失序了。“阿拉伯之春”後,奧巴馬的進退失據導致中東四分五裂,美國人用自己的“小聰明”斷送了親手搭建的自己主導的中東脆弱平衡。就是在這個無序的中東亂局中,作為“準國家”行為體的“伊斯蘭國”卻因禍得福、實力迅速膨脹,在各派恐怖勢力的爭權奪利中脫穎而出,一躍成為國際恐怖勢力的“新旗手”和“領頭羊”。
各自為戰的打恐集團
俄總統阿富汗問題特使卡布洛夫12月23日表示,俄正與塔利班就打擊“伊斯蘭國”交換情報。這一重磅消息讓人不禁浮想聯翩,立即被一些媒體解讀為“俄羅斯轉變了政策”。美國《華盛頓郵報》評論,俄把塔利班定性為恐怖組織,一直將其視作威脅蘇聯地區穩定的“炸彈”,雖然這次雙方合作有限,但這一“劇情反轉”依然讓人捉摸不透。
俄與塔利班在打擊“伊斯蘭國”問題上“敵我不分”和“反其道而行之”的另類反恐合作,恰恰折射出俄美等國在反恐問題上的合作乏力和反恐陣營的“涇渭分明”。“11·13”恐襲案發生後,一些人至今仍深信,新的恐情很可能讓國際反恐力量冰釋前嫌、攜手反恐。但“理想和現實之間總有難以填平的溝壑”,警報頻傳的歐美反恐嚴峻形勢非但未成為世界大國新一輪互動的黏合劑,反而很可能導致新的地緣政治裂痕。正如美國《外交政策》集團首席執行官、總編輯戴維·羅特科普夫所説:“恐怖分子固然危險,但我們對恐怖主義的反應更加危險。”
中東反恐猶如一面鏡子,照出了美國的花心、俄羅斯的苦心、歐洲的鬧心、土耳其的私心、伊朗的雄心、沙特的野心、阿拉伯國家的分心。人們在鏡子裏看到的是,美國的心不在焉、俄羅斯的心餘力絀、歐洲的心驚肉跳、土耳其的心猿意馬、伊朗的心高氣傲、沙特的心懷叵測、阿拉伯國家的心事重重……
以俄羅斯9月30日高調打恐為標誌,各派力量開始了“打恐競賽”。俄羅斯用幾個星期的時間就取得了美國幾個月的“戰果”,讓在中東反恐中只想著“攬權分責”的美國不得不負起更多責任。隨著俄羅斯強勢挺進中東,美國《外交》雜誌甚至開始討論“後美國時代的中東”問題了。但今天中東的事情並不是美國離開和俄羅斯上位那麼簡單了,潘多拉盒子打開易、合上難,中東已進入“無論當事人還是外部勢力都救不了”的狀態,由一堆失敗國家組成的中東,其碎片化已成定局,關鍵是要碎到什麼程度、碎多長時間?
任重道遠的反恐之戰
為什麼美國人自“9·11”事件以來開啟的反恐之戰到頭來卻落了個“越反越恐”的惡性循環呢?“雙重標準”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拉登被擊斃後,美反恐戰略明顯調整,把重點從“境內打恐”改為“境內防恐”,大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意味。同時,美國還“以恐謀私”,把恐怖分子劃分為“好的和不好的”“聽話的和不聽話的”,挖掘和榨取“聽話的恐怖組織”身上的“剩餘戰略價值”。這樣,反恐淪為了美國的戰略工具,成為美實現地緣政治目標的藉口。
在中東反恐戰場上,各派反恐力量無法有效聯合的最核心原因就是一個人的去留,即敘利亞總統巴沙爾的命運。用俄外長拉伕羅夫的話説就是:這一個人的命運直接“挾持”反恐聯盟的命運。長期以來,美國人強調,“如果不解決巴沙爾去留問題,一場協調一致的反恐戰爭就不可能進行。”這使得中東反恐進入了一個無解的無限循環狀態……
俄羅斯的“千里反恐”為敘利亞問題政治和解帶來了“正能量”,使之迎來新契機。在俄美一番討價還價後,聯合國安理會12月18日就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一致通過決議,呼籲敘利亞政府和反對派代表于2016年1月初啟動正式和談,努力實現“由敘利亞人民決定敘利亞的未來”。但正如以色列前外長什洛莫·本-阿米所説:“阿拉伯中東不適合快速解決方案。”聯合國這個決議似乎也不大可能達到“快刀斬亂麻”的奇效,因為中東新一輪的亂局才剛剛開始。
無疑,反恐是一場持久戰和攻心戰,正如美國蘭德公司專門研究反恐問題的學者塞斯·G·瓊斯所言,即使國際社會能夠合力打擊共同威脅,也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取得勝利,因為“打擊極端主義可能是一場需要一代人時間的戰爭,就像冷戰一樣”。(關健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