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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爆炸犧牲消防員母親借試管嬰兒再懷孕

2016-01-22 08:54:28|來源:錢江晚報|編輯:李邵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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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毀於“8·12”天津港爆炸事故的八大街中隊營房已被修繕一新;除了尚在醫院的三四位戰友,比如腿部動了18次手術的劉廣賓、臉部嚴重毀容等待植皮的班長毛青等,痊癒的人陸續回到中隊,重新開始值勤。

  而對於蔡家遠的媽媽劉雲愛來説,她也重新有了新的希望——孕育一個新生命,把兒子,找回來。

  2016年1月17日,吃過午飯,劉雲愛在火爐邊取暖,和張夢凡聊天。陡然間,她拋出一個讓張夢凡百感交集的消息:“我懷孕了,有兩個月了。今年6月底或者7月初,孩子就出生了。”

  張夢凡起先沒聽清,接著張大嘴巴,扶著劉雲愛的手説:“太好了阿姨!等到寶寶出生了,我再來看你!”

  在這次探望中,記者了解到,嘗試做試管嬰兒的八大街中隊犧牲消防員的父母,不止蔡家這一例。

  母親決定要把兒子找回來。哪怕高齡,哪怕只有5%的概率。

  劉雲愛説,不止一次地,站在安置賓館的十幾層樓上。她想過,一頭撞去找兒子。

  離開天津的前一夜,醫生給她打了針,幾夜未合眼的她沉沉地睡著了。那晚,她第一次夢到兒子,“他躺在救護車上,沒穿衣服。他説,媽媽我好冷。他那麼瘦小,我總擔心會有人欺負他……”

  劉雲愛説,還在天津時,有個心理醫生勸她,“大姐,你還年輕,你的兒子一定能找回來。”

  她才想起,村裏有戶人家去長沙做了試管嬰兒,如今孩子已經10歲了。“把兒子找回來”——這個念頭在劉雲愛的心裏越發清晰。

  2015年9月12日,蔡來元尚在處理兒子的後事,劉雲愛隻身一人來到長沙的醫院。第一次檢查時,高齡的劉雲愛,讓醫生吃驚。

  她問劉雲愛:“有過孩子嗎?”

  劉雲愛説:“我有過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醫生更驚訝:“那為什麼還要來做試管?”

  劉雲愛説:“我兒子是消防員,他在天津爆炸時犧牲了。”

  那個醫生一聽就哭了。她説:“你兒子是英雄,希望你能再得到一個孩子。”

  醫生判斷説,劉雲愛只有5%的成功概率。那些和劉雲愛同一個旅館的年輕小姑娘裏,有人的成功率預計有70%,但花費20多萬元,試過多次,依然一無所獲。

  劉雲愛和蔡來元商量:“5%的概率,做不做?”蔡來元説:“只要有一點成功的概率,就做!”

  這是劉雲愛一個人的堅持。

  待在長沙的兩個月,每天淩晨6點,她爬起來跑步,早飯就煮四條老家的野生泥鰍。

  她聽人説,這種泥鰍高蛋白,很補身體。怕影響指標,她什麼佐料都不敢放,用白水把泥鰍煮得稀爛,再下一把麵條,“平時只要有一點時間,我就去運動”。

  八大街消防中隊成了張夢凡一個人的中隊。如果不是受傷,他本該和兄弟們一起衝進火場。

  那時,八大街消防中隊成了張夢凡一個人的中隊,不再有人招呼他去燒烤、踢足球,讓他幫忙收起iPad應付檢查,也不再有人買一大箱泡面回來,招呼全中隊的人來吃;不會再有人説起那些可樂的事兒:火急火燎趕到現場,本來不大的火已經滅了;有人看到鄰居家冒煙,撥打火警電話,結果這家人是在熱火朝天地炒菜;沒有人再去吐槽那些“奇葩”的求助:戒指套進手指取不下來了;鑰匙被反鎖在屋裏了;小區裏的馬蜂窩越來越大,懸在頭上就像定時炸彈,只能請他們出動……

  他一個人留在八大街,見證大院從一片狼藉到修繕重生,接待每一個前來的家屬,歸還兄弟們的遺物。

  我問張夢凡:“如果當時你和他們一起進去了,你覺得結局會比現在好嗎?”

  張夢凡説:“我不知道,真的想不出來。”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受傷,他本該是那26個人中的一個,和兄弟們一起義無返顧地衝入火場。

  那時,一個上午,同一個殯儀館,他要接連參加三個戰友的告別會。實在受不了,他徑直走出屋子,走向空無一人的大廣場。不等心情平復,領導集合隊伍又一次走進靈堂,懸挂的遺像已經換好,“有時會覺得真諷刺,就好像上班工作一樣,只不過對像是我朝夕相處的兄弟。”

  偶爾,他也會迎來一兩位“不速之客”。比如説,代理中隊長梁仕磊的未婚妻。爆炸發生近一個月以後,梁仕磊的遺體才被找到,像極了平時溫文爾雅、不緩不急的梁隊的性格。

  梁仕磊的辦公抽屜有一張批准單——再過幾天,梁仕磊就要和未婚妻登記結婚了。

  張夢凡説,那個女孩經常一個人來。有時,她會在家屬院裏一遍遍地行走;有時,她把自己關在梁仕磊的辦公室,一待就是好半天。

  爆炸過後的那個秋天,八大街中隊大院的落葉特別多,鋪滿一地。過去,是二三十個人一起打掃,有一些調皮的,比如説手腳靈活的蔡家遠,會爬到樹上去打樹葉,搖晃樹,而如今,“這已成為過去,屬於秋天落葉的歡聲笑語已經不復存在。”張夢凡在微博中寫道。

  這一趟收穫了不少好消息,張夢凡還將循著花名冊,繼續一個人的征程。

  第一次取卵,劉雲愛因為調養得好,取了10個卵泡,她高興壞了。這10個“泡泡”被送去培養,沒想到,“第一次花了1500元,5個泡泡全‘養死’了,我就哭了……”

  剩下的5個,其中一個配出了還算不錯的指標。兩三天后,這個胚胎進入劉雲愛的身體。這是另一波考驗的開始:能否著床?著床位置是否安全?安胎週期如何?著床數周後是否有心跳……

  和劉雲愛擠在同一個旅館的女孩們都叫她阿姨。那些女孩説,如果成功了,阿姨一定要給我們發紅包。試紙出現兩條紅杠的那天,劉雲愛給每個人都包了100元的紅包,一下子發出去3000多元,可她一點都不心疼。

  最近,劉雲愛又要去永州做孕檢。28天、45天、70天,這是劉雲愛必須去檢查的日子。胚胎不好,身體就隨時可能自然淘汰無法孕育的生命。懷孕27天時,劉雲愛流血了,復檢起初沒有檢測到胎兒跡象,劉雲愛急哭了,還好後來證實只是虛驚一場。

  劉雲愛仍然常常夢到兒子。有時,兒子還是入伍前的模樣,周圍都是歡送的人群。“他説:‘媽媽,我想你’。我説:‘那你為什麼要丟下我,不走好不好?’可是兒子一指地面,説‘那還有壞人,我要去了’。説著,他就鑽進地底不見了。”有時,兒子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她摸床上發現是濕的,就問丈夫,兒子尿床了?丈夫説,那拿火來烤吧。她掙扎著起身,一摸,兒子不見了,是自己的淚水沾濕了枕頭。

  劉雲愛盼望著腹中孩子長大。她覺得,自己這麼快懷了孕,一定是兒子回來了。她琢磨著,這一次,再也不讓兒子走遠,“要叫蔡家成,這次終於成了。”

  1月19日上午,我們離開蔡家。臨走時,劉雲愛和蔡玉連執意把我們送上車,還硬給我們買了車票。

  “這一趟收穫了很多好消息,對吧?”在顛簸的小巴車上,張夢凡輕輕地説。

  戰友犧牲以後,張夢凡找到花名冊中的一頁,上面有26個兄弟的姓名、生日、籍貫、學歷和家庭住址。張夢凡把這張薄薄的紙留了下來,“這是我們兄弟最完整在一起的一次了,”他覺得,這是他一輩子的紀念。

  17歲入伍,從沒出過遠門的張夢凡,正是循著這頁花名冊,在退伍後踏上一個人的旅程。

  他沒有想到,這個過程是如此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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