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奧斯維辛集中營看守70多年來首次開口：我道歉

　　 4月6日,在德國代特莫爾德,現年94歲的賴因霍爾德·漢寧(中)和他的律師出席庭審。德國代特莫爾德地方法院6日繼續審理前奧斯維辛集中營守衛賴因霍爾德·漢寧一案,他被指控是參與謀殺17萬人的從犯。該案于2月11日首次開庭審理。新華社發

　　一名９４歲的前奧斯維辛集中營守衛２９日在庭審中打破沉默，自二戰結束７０多年來首次開口：我道歉。

　　賴因霍爾德·漢寧，原納粹黨衛軍“骷髏師”成員，１９４２年１月至１９４４年６月在奧斯維辛集中營擔任守衛，檢察官指控他協從謀殺至少１７萬人，認為當時２０歲出頭的漢寧為“殺人機構的運轉作出了貢獻”。

　　今年２月１１日，德國西部代特莫爾德鎮一家地方法院開庭審理漢寧一案。考慮到漢寧年事已高，每次庭審時長最多兩個小時。在過去１２場庭審上，他一直一言不發，直到本月２９日。

　　滿頭白髮、戴著眼鏡的漢寧坐在輪椅上，從灰色西裝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透過麥克風，用虛弱的聲音讀了起來。

　　“我為自己袖手旁觀、坐視不公並沒有加以阻止而感到羞恥，”漢寧説。

　　漢寧説，他想告訴大家，納粹導致眾多無辜的人喪生，無數家庭被毀，導致受害者及其親人承受悲慘、不幸和苦難，他為曾經參加這個犯罪組織而“深感後悔”。

　　“我為我的行為正式道歉，”漢寧説，“我真的很抱歉。”

　　【戰後長期沉默】

　　漢寧發言前，他的辯護律師在庭上宣讀了一份２０多頁的個人陳述。漢寧在文中談了年輕時的經歷，包括１３歲加入希特勒青年團、１８歲時在繼母勸説下加入納粹黨。他承認知道奧斯維辛集中營發生的大屠殺，但聲稱當集中營看守是服從軍令。

　　漢寧稱，他１９４１年在現烏克蘭首都基輔的一場近戰中負傷，傷癒後要求歸隊，但指揮官認為他不再適合前線，派他去奧斯維辛集中營當看守。

　　漢寧在個人陳述中説，他到那兒不久便明白這座集中營是用來幹什麼的。“人們被槍殺，灌毒氣，屍體被焚燒。我可以看到屍體如何被搬來搬去，被搬走。我可以聞到屍體被焚燒的氣味，我知道屍體正在被焚燒。”

　　“我的一生都試著忘到那段經歷，”漢寧在個人陳述中説，“奧斯維辛是一場噩夢，我希望我從沒到過那裏。”

　　二戰結束後，漢寧開了一家奶製品商店。他從未告訴過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孫輩自己當過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看守。“我家裏沒人知道我曾在奧斯維辛工作。我只是無法説起這件事。我感到羞愧。”

　　“我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整個一生都在沉默，”他在個人陳述中説。

　　當律師大聲宣讀這份陳述時，漢寧一直低頭盯著眼前的桌子。

　　【“説明歷史真相”】

　　當漢寧在庭上開口説話時，９５歲的大屠殺倖存者萊昂·施瓦茨鮑姆在大約５米遠的坐席上看著，臉色嚴峻。

　　庭審２月開始後，施瓦茨鮑姆等大約４０名大屠殺倖存者以共同原告身份參加庭審，介紹自己在奧斯維辛的可怕經歷，並且懇求漢寧不要保持沉默。

　　施瓦茨鮑姆曾懇求漢寧説出真相，指明納粹在奧斯維辛的罪行。“你我年紀差不多。我們都快要迎來那一天了，”她對漢寧説。

　　２９日的庭審結束後，施瓦茨鮑姆告訴媒體記者，漢寧道歉令她高興，但這不夠。“我接受他的道歉，但我無法原諒他。”她説，漢寧本應該講明“他參與”的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一切。

　　“我在集中營失去了３５名家人。你如何為此而道歉？”老人説，“我不是憤怒，我也不是想要他進監獄，但是，為了下一代，他應該説得更多，因為歷史真相才是重要的。”

　　【與時間賽跑】

　　漢寧在個人陳述中提到，自己曾在奧斯維辛集中營一座瞭望塔站崗，根據命令，所有看守應射殺任何試圖逃跑的關押者，但他沒有提及自己是否開槍殺過人，也沒有提及自己是否涉及集中營具體的殺戮行為。

　　檢察官安德烈亞斯·布倫德爾説，漢寧在庭上的供述將有助於定罪。按照美聯社的説法，德國司法體系不採納認罪協議，但這類供述可以有助於減輕判罰。

　　而在國際奧斯維辛委員會執行副主席克裏斯托弗·霍伊布納看來，漢寧的個人陳述經過“精心打磨和算計，仿佛他只是奧斯維辛的一名目擊者”。

　　“這不是承認有罪，而是從一名旁觀者的角度陳述，”他告訴德國《圖片報》記者。國際奧斯維辛委員會總部設在德國首都柏林，是代表集中營受害者的團體。

　　預計法庭５月２７日宣判。如果法庭確認漢寧有罪，他可能面臨１５年監禁。不過，考慮到他的年紀以及可能的上訴，他不太可能進監獄了。

　　奧斯維辛集中營是納粹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波蘭修建的最大一座集中營，１９４０年至１９４５年，至少１１０萬人在這裡遭到殺害，其中９０％以上的遇難者是猶太人。

　　德國檢察部門正與時間賽跑，起訴尚在人世的納粹德國罪犯，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法新社説，奧斯維辛集中營的６５００名納粹成員中，迄今只有不到５０人被定罪。

　　與漢寧一樣同是９０多歲的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也因涉嫌共謀殺害而被起訴。２０１１年，前集中營看守伊萬·德姆揚尤克因協從謀殺而被判有罪。２０１５年７月，呂內堡一家法庭判處９４歲的原納粹黨衛軍成員奧斯卡·格倫寧４年監禁，以懲罰他在奧斯維辛協助殺害３０萬名猶太人。（胡若愚）（新華社專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