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政治危機系列：勞工黨棄車保帥，鐵娘子命懸一線

　　日前，在巴西眾議院全體表決中，以壓倒性多數通過對羅塞夫總統的彈劾案，對其的彈劾程式被推至最後一關——參議院，羅塞夫政權岌岌可危，政壇或面臨新一輪巨震。巴西也因此面臨著本世紀以來最嚴峻的政治危機，唯有寄希望於改革打開其未來之門。

　　“鐵娘子”羅塞夫“命懸一線”

　　按照憲法程式，彈劾案在眾院通過後將提交參院進行審議，參院已成立由21名參議院組成的“參議院特委會”，討論和投票決定參院是否受理彈劾案，將於5月6日前後表決；若通過，將由參議院全體表決，若獲半數（41票）以上議員支持，羅塞夫將被迫離職180天，特梅爾代任總統。期間，參院將進行最終投票，若2/3（54票）以上議員贊成，羅將下臺，並被剝奪公權8年，特梅爾正式接任總統職位至2018年屆滿，否則羅塞夫官復原職。

　　根據巴西媒體的調查，參議院中有47名議員明確表示支持彈劾案，20名議員明確反對，在此形勢下，羅塞夫很難躲過參議院的首輪全體投票，將被迫離職180天，由副總統特梅爾代理總統職務。羅塞夫要想翻盤，只能寄希望於參議院最後一輪關鍵投票，若羅塞夫能爭取到部分議員支持，使得支持彈劾的票數不足54票，就能挫敗彈劾程式。然而羅塞夫要想做到這點其實難度很大。參院黨派構成和實力對比與眾院相似，根據眾院投票結果，勞工黨恐難在參院成功阻擊，且參院主要政黨中，除了執政的勞工黨外，其他主要大黨都支持對羅塞夫的彈劾。

　　目前看來，有兩種可能性最大。一是羅塞夫被彈劾下臺，特梅爾接任總統。但他同樣被指控參與財政造假和涉嫌巴油腐敗案，權威性和合法性將受質疑。若其上臺，勞工黨必將成為堅定反對派，對其提出彈劾。根據巴西《聖保羅頁報》的調查，支持彈劾羅塞夫的民眾中，54%也支持彈劾特梅爾；而在羅塞夫的支持者中，特梅爾被視為“叛徒”，支持彈劾他的民眾比例更是高達79%。所以，現實的畫風恐怕沒有他規劃中美好。

　　二是羅塞夫在參議院最終投票前主動宣佈辭職，不僅可避免遭彈劾後8年內不得競選公職的禁令，還因主動承擔了此次政治危機責任，使其本人和勞工黨都能以退為進，伺機東山再起。上世紀90年代初，時任巴西總統費爾南多·科洛爾因腐敗、受賄等不法行為遭議會彈劾。科洛爾最初態度強硬，拒絕辭職，但在意識到大勢已去後，他在參議院最終投票前通過律師宣佈辭職，希望終止彈劾程式。不過，由於其宣佈辭職為時已晚，參議院還是通過了對他的彈劾。

　　此前據巴西媒體報道，推動提前大選已成為許多勞工黨高層人士的共識。4月29日，巴西前總統、羅塞夫的導師盧拉已明確示意6名參議員向議會提交關於讓羅塞夫總統辭職、修憲以便在今年10月提前進行總統大選的建議書。可見勞工黨內部也已認識到大勢已去，甚至有“棄車保帥”之意。畢竟盧拉目前支持率在諸多候選人中居於前列，勞工黨仍有“翻盤”機會。

　　雖然目前建議羅塞夫主動辭職的聲音不絕於耳，但這位女總統多次公開表示，自己不會屈服和辭職，將與這種事實上的“政變”鬥爭到底。在巴西軍事獨裁時期，羅塞夫曾以顛覆罪名被捕，遭受酷刑，卻始終未屈服，這為她贏得了“聖女貞德”的美譽。曾接到醫生宣判其罹患癌症的電話，但仍不動聲色，繼續開會。她有一句名言，“這世界不是偽淑女準備的”。曾説過，“什麼都阻擋不了我前進的腳步”。

　　提前大選面臨多重阻礙。首先，在正副總統不辭職的情況下，需要修憲才能提前舉行大選，若想在反對派把控的參眾兩院通過，困難重重。另外，在勞工黨內部也存在不同聲音，其領導的工會組織“巴西工人總工會”和“無地者運動”宣佈要鬥爭到底，堅決反對提前大選，羅塞夫本人也在兩難之中。

　　圍繞“後羅塞夫時代”權力分配，巴西政壇將展開新一輪政治博弈。遭遇過逮捕，受過酷刑，戰勝過癌症的“鐵娘子”，將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困境？面對巴西的政治亂局，更有人打趣道，宣佈裏約奧運會開幕的總統還未可知。

　　巴西亟需一場政治改革

　　就在羅塞夫在眾議院接受審議投票時，巴西民眾躺在沙灘椅上喝著啤酒看直播，一副狂歡節的景象；身負數項指控的庫尼亞也在和自己的親信們津津樂道投票結果；在國會投票的議員們慷慨激昂地發表著演説，“自豪”于自己可能成為決定巴西未來的人。可羅塞夫被彈劾下臺之後呢？依法接替羅塞夫的副總統或眾議長皆在腐敗名單之列，現在巴西面臨的問題不是換人做做看能解決的，這場政治危機暴露除巴西當前面臨的更深層的政治問題。

　　議會魚目混珠，政治交易盛行。長久以來，巴西政壇黑暗，政治交易盛行。據統計，巴西議會中有2/3的議員都涉腐。更為諷刺的是，在眾議院特別委員會投票中，以38票贊成對27票反對通過彈劾報告。而支持彈劾的人中，有35人受到腐敗指控，反對的27人中僅有2人被控涉腐。羅塞夫也在演講中表示，“彈劾我的人都是腐敗分子”。在近期剛爆出的各國政要在“避稅天堂”開設離岸公司的“巴拿馬文件”中，很多巴西右翼政治人物名列其中，卻仍堂而皇之的坐在議員席之上。根據Global Financial Integration 的數據，2004-2013年間巴西非法轉出2270億美元資金。這個問題很大程度上是由不合理的議員選舉制度引發的。2014年，僅有36位眾議員是選民直接選出的，其餘都是通過投票給政黨或同盟黨派而産生，民意因此被稀釋掉。並且，巴西法律上也並未對議員資格設立較高門檻，為投機分子的進入便利了條件，議員腐敗叢生也就不稀奇了。

　　此次彈劾案也暴露出巴西政黨碎片化的問題。政治聯盟成為了一種交易，因此在交易破裂，或是無利可圖的情況下，政黨間的同盟關係變得不堪一擊。政治支持變成赤裸裸的買賣關係，“洗車行動”使這種關係暫時“擱淺”。在民運黨宣佈退盟後，隨即引發“蝴蝶效應”，進步黨、共和黨、民主社會黨等勞工黨盟黨紛紛退盟，拋棄了自己的部長之位，目前，羅塞夫政府31名內閣中，有9名部長辭職，執政聯盟元氣大傷，勞工黨被迫去“利誘”各小黨派。曾經在議會中佔據半壁江山的三大黨派勞工黨、民運黨和社民黨實力大減。權力的削弱引發政局混亂，各政治力量博弈，將會重新分化組合。

　　政治鬥爭消耗了原本可以團結一致發展經濟的政府，民眾生活、國家利益成為這場鬥爭中最大的犧牲品。難怪英國《獨立報》這樣評論，“獵人和獵物一樣低劣，差勁的被更差勁的取代，國家丟掉了進步的機會，敗給了自負和貪婪”，這才是這場巴西彈劾總統案背後最悲劇之處。（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 陳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