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這些原因，俄不可能在領土上向日妥協

　　當地時間5月31日俄羅斯外長拉伕羅夫就南千島群島（日稱：北方四島）領土問題表示：“我們不會交還（島嶼），也不會向日本尋求籤署和平條約。”俄羅斯為何在南千島群島問題上態度如此堅決，甚至不惜為此拒絕同日本簽署和平條約？筆者認為有以下幾個因素。

　　首先是歷史思維的慣性。俄羅斯民族所處的嚴酷自然環境條件促成了他們特殊的政治性格：一方面，廣闊的平原及其毫無防衛的邊界使得它易受敵人的攻擊，因而缺乏安全感；另一方面，平原地帶不易劃分邊界，這裡縱橫交錯的河流又助長了其向海洋推進的強烈擴張慾望。有鋻於此，日本學者三好修曾不無憤恨地評論俄羅斯的安全法則是：為保衛國家的心臟地區，首先必須在心臟地區的週邊建立緩衝地帶；第二、為保衛新建立的緩衝地帶，必須在緩衝地帶的週邊進一步開闢更安全的緩衝地帶；第三、一旦佔領了別國的領土或建立了緩衝地帶，絕不能松手。基於這樣的歷史思維習慣，想讓俄羅斯放棄南千島群島的主權去跟日本簽署和平條約，難度極大。

　　其次是俄羅斯對地緣戰略的考慮。在普京“建設強大的俄羅斯”的號召下，自由進出太平洋就成為俄羅斯必然追求的戰略目標。南千島群島地理位置險要，正好扼守俄羅斯南下太平洋的戰略通道。作為世界上僅有的三個洲際性大國之一（另外兩個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國家美國和世界上最大的陸海複合型國家中國）的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陸國家，同時也是海洋地理條件最惡劣的一個，突出表現為進出世界大洋的海上通道漫長而曲折且數量有限，而南千島群島扼守的正是這些通道中最重要的一條。該通道上的對馬、津輕和宗谷海峽已經掌握在日本之手，讓冷戰期間強大的美國海軍都忌憚的蘇聯紅海軍不能輕鬆進出太平洋，現在的俄羅斯海軍已經衰落得跟昔日不能相比，一旦再將南千島群島拱手讓給日本，俄羅斯的這條海上通道基本會被堵死。如果日本的後臺美國再在南千島群島部署戰鬥機、轟炸機之類的進攻型武器，俄羅斯將處於腹背受敵的戰略困境——近期北約將黑山共和國納入囊中已經使俄羅斯在歐洲方向的戰略縱深又被迫後退，如果在遠東地區再失去南千島群島，美國很有可能對其東西夾擊，屆時俄羅斯將被迫兩線作戰。這對於俄羅斯而言，將會是地緣政治領域的噩夢。

　　再次是大國關係的考慮。俄羅斯認為，前蘇聯奪取了南千島群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果，因而正當。換言之，這是前蘇聯的戰利品與勝利果實。在俄羅斯看來，前蘇聯是遠東國際秩序的構建者，也是雅爾塔體制的創始國。二戰後期，作為蘇聯出兵打擊日本的回報，蘇、美、英三國在《雅爾塔協定》中規定：“千島群島須交予蘇聯。”作為前蘇聯的繼承者，俄羅斯認為保住南千島群島就是維護了雅爾塔體制，維護雅爾塔體制就是從法理上確認了俄羅斯在東北亞的大國地位與地區秩序構建者的身份。從這一點來説,俄羅斯不能退讓。

　　最後是國內政治的考慮。在普京上臺伊始，曾經説過一句名言：“給我二十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羅斯”。經濟力量是綜合國力的基礎，俄羅斯偏偏在這方面出了大問題。2015年全年，國際油價的不斷下跌在俄羅斯引發一系列的負面效應。政府預算緊張，物價持續上漲，通貨膨脹，這些問題一次又一次衝擊著政府、銀行和民眾的神經。俄羅斯的財政預算與油價緊密掛鉤。作為對能源出口依賴程度較高的國家，油價不斷下跌致使俄羅斯經濟下行壓力進一步加大。有報道稱，油價年平均降低1美元就意味著俄羅斯預算減少22億美元，居民收入減少0.14%。目前的經濟狀況基本打亂了普京本次總統任期起始制定的經濟發展戰略步驟。更為嚴重的是，長期形成的不平衡的經濟結構改造問題迫在眉睫，卻又困難重重。更有人指責普京當政以來，俄羅斯的資本外流總額高達2800億美元。在普京執政期間，若以盧布計算，軍費開支增長了6.5倍，若換作美元，是3.4倍。官員變成了統治階級，數百枚新徽章被佩戴在不同人的胸前。俄所有港口的吞吐量增長僅相當於上海1個港口的50%，2014年通過北方海上航道運輸的物資僅有13萬噸，較1999年的46萬噸更少。俄羅斯沒有實施任何工業改革，普京時代的俄羅斯是工業生産增長落後於GDP增速的唯一新興市場國家。有人甚至指責普京的政策使俄羅斯除了石油，一切乏善可陳。糟糕的經濟形勢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問題使普京憂心不已。如果在領土問題上再對日本作出讓步，其政治強人的形象將會大打折扣，從而危及其地位。從這一點看，俄羅斯絕不可能將南千島群島交給日本——這對普京政府來説意味著政治自殺。

　　然而，在日本看來，“北方四島”則是因二戰被前蘇聯掠去的“固有領土”，有“被判刑”、“沒收財産”的懲罰性質，四島主權被掠意味著戰敗的恥辱污點不能清洗，這涉及日本民族尊嚴和民族信心，日本甚至將每年的2月7日確定為“國恥日”。然而，鋻於上述原因，俄羅斯將其歸還日本的可能性極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作為二戰的戰敗國，日本也許應該好好反思南千島群島問題以及廣島遭受核打擊發生的原因是不是跟自己的行為有關，特別是那些慘絕人寰的反人類罪行，而不是像潛艇賣不出去一樣去強調那些也許並不存在的客觀因素，那樣無助於日本的心智成熟和國家利益，只能徒增笑柄。（馬堯 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