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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環內最後一家臨終關懷 100多張床2千人等待

2016-06-06 16:55:02|來源:北京晚報|編輯:趙妍

  原標題:北京四環內最後一家臨終關懷 100多張床2千人等待

  “‘請做好患者死亡的準備,説不好什麼時候,也許一年,也許就在明天……’每個患者入住前,我都要跟家屬面談一次,有時候短到只説這三句話就夠了。”翟平説,這就是“臨終關懷”的特殊之處,它既是醫院,也是養老院,它隨時面對著死亡。

  在北京東南二環護城河邊上,有一所特殊的醫院,醫院不大,才100多張床位,但排隊等著入住病房的卻有2000多患者。其實,它更像一家養老院,入住的患者直到死亡也不會再離開,他們把這裡當成了最後的家。

  這是北京四環以內僅剩下的一家臨終關懷醫院。

  現場

  臨終病床“人滿為患”

  與大觀園東側一墻之隔有個大院子,從週一到週日都很冷清,要不是大門上挂著紅十字牌子,人們都不知道這裡是一家臨終關懷醫院。

  走進病房才發現,外面看似冷清的證仁醫院,居然已沒有一張空床位——“人滿為患”了,就連樓下的一部分辦公室都被騰了出來,擠滿了老年患者。

  早晨9點正是病房最忙的時候,查房的醫生,忙碌的護士,還有照顧病人的護工守在病床邊。這時,一位腦血管患者突然顱壓增高,嘔吐物噴在了病床上,濺了正在插胃管的護士一身。護工林珍趕忙跑過來跪在地上用毛巾把病人的臉擦乾凈,醫生也趕過來,為病人輸液救治,20分鐘後,病人的情況才穩定住……

  “這樣的事我們司空見慣了,這裡的醫務人員清楚,患者和患者家屬也明白。就在這幾個月,已經有好幾位患者離世了。”副院長翟平告訴記者,“做臨終關懷,成本太高、利潤太低,很多小醫院都不做這種模式了。但老百姓歡迎,我們也就知足了。證仁目前是四環內惟一的一家了。”

  從事10年臨終關懷醫療服務的翟平分析,“臨終關懷”比較特殊,患者大多是老人,90%以上平均年齡達到了70歲。其中三分之二以上又是生活困難的家庭,而且多是腦血管後遺症患者,不僅癱瘓在床,而且多是老年癡呆。養老院不收,大醫院又住不起,即使住得起,也因病床週轉率等因素不能長期入住。可他們又是一個需要醫療服務的特殊群體,在家沒有人能照顧。

  現狀

  很多患者等不到住院那一天

  “很多病人沒有等到病床就離世了。”翟平回憶,5月11日,一位患者家屬來登記後説,90歲的老父親剛做完腦血管手術,現在病情雖然穩定,但老人需要插食管、胃管,家裏沒有條件,希望儘快轉到證仁來。10天后,病房的一位老人走了,騰出了一張床。翟平給患者家屬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對方就哭了,説老人剛剛去世。

  從2014年3月至今,翟平的登記冊已記錄了兩大本2000多名患者的信息,每翻過幾頁,就會發現有一兩條信息後面圈注著“亡”字。他説,排隊的2000多人當中,最後能住進醫院的,最多不超過15%。

  100張床相比2000多人的需求量,可謂一床難求。

  難題

  臨終關懷為何“一床難求”?

  翟平給這裡“養老”的患者算了一筆賬,包括住院、護理、飯費以及治療費用,平均每人每月8000多元,醫保部分可以報銷4000多元,實際上自費部分才3000多元,這比住養老院還划算,比起大醫院費用就更低了。

  翟平説,春節前,一對小兩口趕到醫院,説70歲的老父親幾個月前突發腦溢血,光ICU病房就住了一個多月,30萬元的醫保額度已用完,現在自費住院一個月要幾萬元,家裏負擔太重了,希望能轉到“養老院”來。但翟平告訴他們,住養老院的所有費用只能自費,加起來要萬把塊錢,也是不少。但小兩口一商量,還是願意讓老人搬過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一級醫院取消住院病床,”翟平説,這本是一件好事,因為二級醫院床位空閒過多,可以節省醫療資源浪費。但正是因為二級醫院住院費用高於一級醫院,把部分低收入患者和一些長期需要住院醫治、臨終醫療服務的老年群體擋在了門外。從證仁醫院的患者看,絕大部分是原來陶然亭、前門、大柵欄三家一級醫院的住院患者,住院價格的門檻抬高了,證仁就成了他們的選擇。但小醫院床位太少顯然滿足不了社會需求。

  為何不能多增加一些床位呢?翟平給醫院算了一筆賬,100張床位,每個患者每月平均報銷4500元。一年下來540萬,加上房租和醫務人員的工資開銷,每年1000萬的保額所剩無幾。醫院還要適當增加員工待遇,更新設備,還要承擔房租漲價帶來的壓力。

  探索

  “養老院”+“臨終關懷”

  翟平告訴記者,其實證仁有很多次機會轉型。近十年中,來尋求合作的投資方有很多家,皮膚科、婦科、産科……無論哪種專科醫院,利潤都是目前的數倍。“可是看到這麼多躺在病床上需要臨終關懷的老人,看到他們家屬的期待,我們都忍了下來。”

  去年,面對數以千計的待入住病人,面對家屬的懇求,醫院最終想了一個折中辦法,把一層的部分辦公用房、藥品倉庫騰出來辦了個能住60多人的“特殊養老院”,讓更多患者先住到“養老院”裏排隊,等樓上的病床騰出來再按先後順序住進去。“養老院”採取了包乾形式,每張病床5600元,當然這筆費用裏不含治療費、護工費和餐費。即便是這樣,床位也基本住滿了。

  現在,走進證仁就能看到一個“特殊”現象:一層是“養老院”,二層是“醫院病房”;來這裡的患者先住“養老院”,再過渡到“病房”。

  “這種養老院+臨終關懷醫院的方式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醫養結合,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作為臨終關懷這種特殊的醫療體制,都希望患者花最少的錢得到最大的救治和照顧。但醫保報銷的保額限制,限定了醫院的規模。”翟平説, 能否適當調劑醫保額度,向一級小醫院傾斜,鼓勵更多的小醫院加入到“臨終關懷”的序列中?讓我們這些小醫院不再用“養老院”來解燃眉之急。

  故事

  在醫院“養老”16年

  在醫院裏躺了16年的劉愷(化名),今年已57歲了。“我這後半輩子就在這裡養老了。”劉愷對記者説。

  劉愷説,17年前,他開車出了車禍,搶救了3天才醒過來,醫生告訴他頸椎以下骨頭全斷了,能保下一條命已是奇跡。北醫三院、積水潭醫院,隨後一年多,北京的大醫院他都住遍了,但仍然改變不了癱瘓在床的命運。積蓄花光了,當年才41歲的他病退了,每月工資才幾百元,妻子也因家裏糾紛走了。

  劉愷住進了前門醫院,一住就是7年,可一級醫院改社區醫院以後,病房沒了。正好照顧他的老護士長調到了證仁,順便把他這個老病號也帶來了。考慮到他的困難,醫院給他減免了護工費。現在,劉愷一個月的退休金2000元,免去護工費,醫院費用是4000元,不足的2000元由他三個姐姐為他補上。

  “家裏老人還健在,我是不能盡孝心了,能有這樣的歸宿,我已很滿足。”已住了16年醫院的劉愷説著低下了頭。手中拿著的手機屏保上顯示的是他和女兒的合影,自他車禍後,女兒一直陪伴著他……

  24歲小姑娘僅住了7天

  小玲(化名)13歲患腦神經纖維腫瘤,10餘年來,腦部大手術7次,其他小手術做了無數次。媽媽為照顧她辭去了工作,爸爸也調離了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重要崗位。在一家人知道她生命無多時,選擇了臨終關懷醫院,為她減輕痛苦,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小玲來到證仁醫院的那天,翟平永遠忘不了。翟平回憶,大概是去年這個時候。小玲的爸媽帶她來到了醫院,當時小玲已沒有聽覺和視覺,人瘦得皮包骨頭,長年的惡疾讓她的身量比同齡人小得多。腦壓增高等病痛這種常人難以承受的病痛已讓小玲變得麻木。媽媽拒絕了護工的照顧,親自住進了病房。沒有聽覺和視覺的小玲能感受到媽媽的呼喊,媽媽也能從她麻木的表情、細微的變化上了解女兒的想法。

  小玲從住院的第一天起就放棄治療,不吃,不喝,更拒絕用藥。醫生和護士想盡一切辦法,為她減輕痛苦。7天后,她還是在父母和醫護人員的淚水中走了。

  離開醫院前,小玲的爸爸告訴翟平,來醫院前,就知道小玲要走了,也感覺到小玲要放棄治療,但還是找了“臨終關懷”醫院,就是想讓女兒的痛苦儘量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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