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開拓新邊界
在中美交鋒不斷、美國大選前景難測之際,第八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S&ED)和第七輪中美人文交流高層磋商備受關注。人們希望即將於6月6日至7日在北京舉行的對話能為中美關係起到“穩定器”作用,並以具體成果為9月杭州G20峰會上中美元首會晤鋪路。
過往八年,在起起伏伏的中美關係中,戰略與經濟對話機製成為雙方重要的溝通渠道。中美現有90多個對話和合作機制,其中,戰略與經濟對話因其對兩國關係的戰略性、長期性、全局性問題的關注以及與會者的高級別而最受矚目,被美方稱作“旗艦般”的機制。歷次對話取得了豐碩成果。
然而,自奧巴馬政府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以來,中美兩國因南海局勢、網絡安全、各自內部改革進程齟齬不斷。近期,圍繞給予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美國試圖在朝鮮半島部署“薩德”反導系統等問題,雙方摩擦升溫。日前,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撰文指出,“中美關係如此重要,我們不能允許其被南海問題所綁架。”我們深以為然。任何局部問題均不應綁架這一全球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中美關係走到今天,已然形成“你中有我,鬥而不破”的局面。中美正不斷尋找和拓展新的接觸邊界,雙方已形成以增量合作衝抵存量摩擦的默契乃至共識。
美國大選將在數月後見分曉。經驗表明,每逢大選年,針對中美關係的噪音會較平時更加刺耳。在美國貿易保護主義傾向抬頭、反建制力量興起的當下,兩國摩擦會更多,這並不出人預料。即便如此,穩定和提升中美關係猶可有所作為。
中美經貿關係歷來是兩國關係的“壓艙石”。不過,在這一領域,雙方目前也面臨一系列挑戰;倘能穩妥處置,有望成為提升雙邊關係的契機。在對話前夕,美國財政部明確提出了美方數個目標,其實也均為中方關切的熱點。
在人民幣匯率方面,美方希望中國繼續向市場決定、雙向靈活的匯率機制“有序轉型”。中美政策對彼此和全球經濟均有巨大影響,人民幣貶值會導致競爭性貶值,而美元過快升息會導致新興經濟體資本大幅回流。雙方決策自應基於國內情形,但亦應考慮政策的溢出效應,並盡可能加強溝通。近來,有個別外媒報道,中國央行人民幣匯率市場化改革立場鬆動,央行隨即澄清,市場化改革方向不變。顯然,中美雙方對中國深化匯率改革的方向沒有異議,對改革的具體速度、力度和路徑則需要及時溝通。
在産能過剩方面,雙方存在尖銳分歧。近來,G7峰會討論了中國鋼鐵産能過剩問題。5月,美國商務部認定中國鋼鐵産品存在傾銷和補貼行為,並課徵極高稅率的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日前,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宣佈,對寶鋼、首鋼、武鋼等中國鋼鐵企業及其美國分公司共計40家企業發起“337調查”。中國鋼鐵企業面臨徹底被趕出美國市場的風險。戰略與經濟對話前夕,美方提出,將敦促中國應對全球工業産能過剩問題,尤其在基本金屬領域。當前,美國民粹主義情緒泛起,美國下任總統極可能在貿易方面持強硬立場。中國應當運用外交手段和法律手段,回應海外反傾銷、貿易保護措施,必要時可採取報復措施,同時,也應切實推進供給側改革,化解過剩産能。
在久拖不決的投資開放方面,美方希望此次對話中,雙方在雙邊投資協定(BIT)上取得進展。該協定談判雖已舉行20余輪,但進展寥寥。中方認為,美方的國家安全審查應更透明;美方則認為,中國給出的負面清單仍過於寬泛。中國已採取積極措施。3月初,發改委和商務部聯合發佈《市場準入負面清單草案(試點版)》,調整過去“政出多門”的市場準入管理體系,並力圖對民資和外商一視同仁。但是,此舉若要成為雙邊投資或BIT談判的“催化劑”,還需在試點基礎上,在具體開放領域上有實質性拓展。當然,美方亦應相向而行,滿足中方的關切。只要價、不讓步是不現實的。
此外,美方還提出,將與中方探討在美國設立人民幣交易中心。自去年下半年以來,美國政商兩界不少人士即為此奔走。這顯然是認識到人民幣國際化的長期趨勢,謀求參與,在未來人民幣業務中分得一杯羹。
倘若在更廣泛的領域,中美雙方都能本著共贏、務實的精神,吸取美方在亞投行問題上自閉的教訓,雙邊關係就有望行穩致遠。
自1979年建交以來,中美雙邊關係歷經風雨,卻總能化險為夷,端賴太平洋兩岸決策者謀全局而非謀一隅之戰略眼光。隨著奧巴馬政府任期屆滿,戰略與經濟對話這一機制也許會暫告一段落,或以新名稱新面目延續。無論如何,對話的精神將傳承下去。對未來的中美關係而言,沒有什麼比良好和有效的溝通更重要了。(胡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