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政變凸顯其內政外交困境

　　當地時間15日午夜（北京時間16日淩晨），一場突發的軍事政變將世界的目光鎖定在土耳其。雖然土耳其有軍人干政的歷史，但在土政局穩定、正發黨大權獨攬時發動政變，還是讓人感到驚訝。經歷數小時的軍變驚魂後，土耳其總理耶爾德勒姆、總統埃爾多安相繼表態，宣佈挫敗叛亂、土耳其局勢得到控制，誓言將使政變的發動者付出沉重代價。這次政變已經造成超過200名軍人、警察和平民死亡，1000多人受傷。是土耳其共和國歷史上的第5次軍事政變，也是正發黨2002年執政以來面臨的最嚴峻危機。

　　誰是政變的幕後推手？

　　“一小撮”軍官是政變的執行者，而誰是政變策劃者？這或許是外界在政變平息後最想知道的答案。土耳其總理耶爾德勒姆、總統埃爾多安一口咬定是居蘭運動及其追隨者是幕後推手，這一表態也將正發黨、軍方與居蘭運動三者之間的關係再度納入人們的視線。

　　長期以來，軍方以世俗主義堅定捍衛者自居，在歷史上曾發動4次政變維護土耳其世俗主義道路。正發黨是土耳其共和國成立以來第一個在議會佔據多數席位並單獨組閣、具有伊斯蘭宗教背景的政黨。居蘭運動是一個擁有大量國際學校、慈善組織、企業以及媒體、商會等資源的綜合性組織，創立者為伊斯蘭思想家、教育家、蘇菲導師法圖拉•居蘭，該組織追隨者眾多，在警察、情報、反恐、檢察等系統中的勢力龐大。

　　居蘭因受到軍方等世俗勢力的指控而于1998年移居美國，正發黨上臺後，二者由於都面臨軍方的威脅而走到一起。正發黨政府在居蘭運動的支持下，通過入盟改革的一系列協議限制軍方權力。此外，憑藉居蘭運動在警察、反恐、檢察部門的勢力，正發黨2008年發起對“埃爾蓋內孔”組織（成員主要來自軍隊和安全力量）的大規模調查。至2013年結案，300多名退役及現役高級軍官被送入監獄，軍方的勢力被大為削弱。

　　在軍方勢力被成功削弱之後，居蘭運動與正發黨在內政、外交上的多項議題存分歧，並最終分道揚鑣。居蘭運動於2013年12月發起的針對正發黨的反腐調查，使二者關係徹底破裂。正發黨開始了對居蘭運動的持續、強力打壓。正發黨不僅對政府內部的居蘭支持者進行了大規模清洗，還打壓居蘭運動控制的媒體，接管居蘭運動的喉舌《時代報》等。除此之外，正發黨還派出律師赴美起訴居蘭，要求美國引渡居蘭回國受審。

　　軍方、居蘭運動受到正發黨的打壓，二者是否聯合還不得而知，但其都有針對正發黨政府策劃軍事政變的動機。不過，政變軍官控制的武裝直升機被軍方戰機擊落這一細節表明，此次政變行動未獲得軍方的一致支持。耶爾德勒姆、埃爾多安一口咬定居蘭及其追隨者是幕後推手，身在美國的居蘭則發佈聲明予以堅決否認。而據俄羅斯衛星新聞社報道,宣佈成立臨時“和平委員會”的軍官、政變的領導者穆哈雷姆•高絲（MuharremKose）之前因被懷疑是居蘭運動的成員而遭解職。

　　埃爾多安須對內政外交進行反思

　　不管幕後推手是誰，這次政變都反映了正發黨政府的政策正引起不滿。埃爾多安須內外政策進行反思。

　　在內政方面，正發黨政府對異議人士及言論自由的打壓招致越來越多的批評。尤其是在居蘭運動與正發黨關係破裂後，正發黨對異議人士展開嚴厲打壓，壓制不同聲音。多位支持居蘭運動的專欄作家、記者被逮捕，居蘭運動控制的多家媒體被接管或關停。國際新聞自由組織也表示，近年來有約900位記者因發表不同意見而丟掉工作。更有甚者，正發黨政府還對批評埃爾多安的民眾提起訴訟，如近期一位醫生因為將埃爾多安比喻為電影《指環王》中墮落的“史麥戈”而被判處緩刑一年；一位選美小姐因在社交媒體上發表批評埃爾多安的帖子被判處緩刑14個月。土耳其對異議人士和言論自由的打壓也多次遭到歐盟和美國的批評。埃爾多安力推的總統制未能取得進展也從側面反映出土國內對其日益保守、專制傾向的擔憂。

　　外交方面，土耳其在庫爾德問題及打擊伊斯蘭國問題上的政策也引發國內的諸多怨言。土耳其去年放棄停火協議，對庫爾德工黨在伊拉克北部的基地進行轟炸，同時對伊斯蘭國展開空襲，但這遭到嚴厲的報復。自去年7月以來，土耳其發生了5起嚴重的恐怖襲擊，造成數百人死亡，國內安全形勢急劇惡化。另外，在難民問題、亞美尼亞問題、敘利亞庫爾德武裝的性質認定等議題上，土耳其同域外大國或周邊國家存在分歧，關係緊張。總理耶爾德勒姆上臺後，土耳其雖然開啟外交調整的進程，改善與俄羅斯、以色列的關係，但土耳其面臨的孤立局面未獲根本的改觀，在敘利亞等問題上仍處於被動地位。

　　政變或將改變土內外政策議程

　　此次政變代價慘重，為埃爾多安政府敲響了警鐘，將改變土內政外交多項議程。

　　其一，維穩將成為正發黨政府短期內的首要議題。這場政變看似突然，但顯然是經過了精心的準備，其保密工作如此之好，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也給埃爾多安敲響了警鐘。埃爾多安在政變平息後立即表示，將“肅清”政變發動者，保持土耳其軍隊的“乾淨”。截至政變的次日，就有3000名軍人被拘，2700余名法官被解職。按照埃爾多安的行事風格，也如同對居蘭運動發動腐敗調查後的報復一樣，正發黨政府勢必進一步加強對軍方內部進行清洗，打壓國家機構中居蘭勢力。維穩將成為短期內土耳其政府的首要工作。

　　其二，打擊伊斯蘭國的努力或將受到衝擊。近半年來，土耳其遭到伊斯蘭國發動的多次恐怖襲擊，土耳其政府打擊伊斯蘭國的熱情越來越高，尤其是在6月底阿塔圖克機場發生恐襲的背景下。隨著土耳其工作的重心的轉移，打擊伊斯蘭國的精力勢必會減少。政變當天也正值美國與俄羅斯就打擊伊斯蘭國進行磋商，作為美國當下打擊伊斯蘭國的重要夥伴，土耳其政變將對美俄反恐合作造成一定的衝擊。

　　其三，或加劇埃爾多安集權進程。去年6月，正發黨在議會選舉中失去議會多數席位。10月，安卡拉發生嚴重的恐襲。迎合民眾的求安心理，正發黨政府對恐襲做出強力反應，甚至採取擊落俄羅斯戰機等舉措，重新奪回議會多數席位。同樣，這次政變也給土耳其民眾造成不小的心理衝擊，正發黨“受害者”的角色極大了提高了其號召力，埃爾多安或將利用這一時機推進總統制，加速其集權進程。

　　(許啟啟，中國外文局對外傳播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