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特梅爾時代”面臨重任與挑戰

　　巴西“鐵娘子”羅塞夫不出意料地在參議院最終投票中以懸殊差距被正式罷黜，成為巴西歷史上第二個被正式彈劾、同時也是第一個被成功彈劾的總統（1992年科洛爾在彈劾最終投票前匆忙宣佈辭職），她的下臺也標誌著執政14年的左翼政黨巴西勞工黨失去政權。臨時總統特梅爾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舉行就職典禮，並躊躇滿志地迅速坐上專機前往中國參加G20杭州峰會。巴西“特梅爾時代”終於在一片亂局中姍姍遲來。

　　回首一年多來，圍繞總統彈劾案，巴西政壇一波三折、高潮連連，中間穿插著涉及巴西包括現任、前任總統、議長、內閣高官、政黨高層以及企業高官等數百人的“巴西石油公司弊案”，其戲劇性、複雜性、多變性堪稱巴西版的《紙牌屋》。但很多外人不解的是，最終將羅塞夫送上彈劾被告席的罪狀竟然不是貪污腐敗，而是2014-2015年聯邦預算造假案。因此，很多人認為羅塞夫很冤，她只是做了前幾屆聯邦政府、現任地方政府都做過的事，“甚至沒有一個鋼镚落入自己的口袋”。但也有人覺得她不冤，是她把一個擁有豐富自然秉賦、2003-2010年均增長率5%、被譽為新興大國明星的巴西，治理成如今連續兩年萎縮、2015年增速-3.8%、失業率高達9%的“掉色金磚”，即使沒牽涉弊案，也應為執政無能下臺。更重要的是，在政經亂局中，不僅未能確保執政聯盟的團結，尤其是與時任副總統特梅爾所在的民主運動黨在經濟和社會政策、內閣席位分配等方面齟齬不斷、甚至還與時任同屬執政聯盟的眾議長庫尼亞“徹底翻臉”，導致民運黨與右翼反對黨社會民主黨結成“倒羅塞夫聯盟”，墻倒眾人推，最終在眾議院和參議院相繼通過彈劾案。羅塞夫作為巴西第一位女總統2010年接班“第一位工人總統”盧拉時，曾經支持率曾高達80%，但在今年彈劾案啟動之時，民意一落千丈至8%。在天時、地利不順的情況下，偏偏還丟了人和，很多分析師認為，羅塞夫的下臺“實屬必然”。

　　勞工黨政府黯然下臺，特梅爾政府順利接班。其實，特梅爾今年也已75歲，過往並無任何全國性政治聲望和治國經驗，之所以能被巴西政壇涵蓋“左中右”的反勞工黨陣營接受，一是因為特梅爾公開宣佈不參加2018年總統大選，不會對其他政黨構成挑戰；二是他一直以來以性格溫和、沒有政治野心、善於調和矛盾而著稱，換句話説，政壇上沒有太多敵人。因此在下屆總統大選前的複雜過渡期內，是各個政治派別均能接受的最合適人選。

　　但是特梅爾並不甘居幕後，坐著“冷板凳”碌碌無為熬到2018年。早在5月就任臨時總統後，特梅爾就雄心勃勃希望“在歷史的關鍵時刻發揮關鍵作用”，採取了一系列穩定政局、推動改革、恢復經濟的舉措。包括任命久負盛名的前央行行長梅雷萊斯出任財長，宣佈對前幾屆勞工黨政府肆意花費的公共開支設定上限，並要對棘手的社會福利體系和勞工法律進行修改，這樣的大手筆即使是羅塞夫在任也不敢輕舉妄動。

　　特別是特梅爾在正式就任總統之後所公佈錄音講話，更是展示他未來施政綱領。第一是呼籲國家團結，要求各個政黨將國家利益置於各黨派利益之上。這點明顯是針對勞工黨可能會發動的大規模遊行示威，希望緩和日益激烈的政治對立。第二是向國民“打氣”，宣佈“政治亂局已經結束”，國家已度過“最艱難時刻”，正進入“新時代”；第三向國民許諾美好願景，表示將力保政治穩定和經濟復蘇，“恢復所有人對巴西的信心”。並提出具體的改革思路：在經濟上，承諾重新恢復經濟活力，力推經濟改革，限制政府公共開支、提高行政效率、改革社會福利體系、修改勞工法、鼓勵外資、擴大私有化、推動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在社會領域，將力保原有民生福利，擴大社會補助金、大眾住房計劃等社會項目，承諾完成前任政府1500項“爛尾工程”。勞工黨一直以來批評特梅爾上臺後將拋棄原有的社會福利政策，這次“蕭規曹隨”，是給中下層民眾吃“定心丸”。當然，特梅爾認為新政府最重要的任務是恢復信心，恢復民眾對政府的信心，恢復對經濟復蘇的信心，同時重振國際投資者和國內企業家對巴西市場的信心。

　　為此，巴西必須要在外交上恢復巴正面形象，特梅爾將參加G20杭州峰會作為新政府獲得國際承認和宣傳“新巴西”最佳平臺。為爭取以國家元首身份參加G20，特梅爾早在8月初就希望加速最終彈劾進程，為避免耽擱時間，甚至要求盟友們減少發言時間，提前開始投票。就在31日中午參院投票結束後，匆忙完成就職典禮，立刻乘專機訪華，急切心情可見一斑。此外，訪華隨行人員包括民事辦公廳主任、財政部長、外交部長“內閣三巨頭”、參議長卡內羅斯及友黨重要議員，以及農業部長、交通部長等實權要員，凸顯特梅爾對參加G20和訪華期望甚高。之後，特梅爾將赴紐約參加聯合國大會，並將於10月赴印度參加金磚峰會。如此一系列外交動作，正是體現新政府急於獲得國際認可的重視程度。

　　正如很多分析師指出的，巴西目前的亂局是政治惡鬥、經濟衰退、社會對立三重危機疊加，僅僅依靠彈劾是無法真正解決頑疾。就在彈劾完成後，羅塞夫就在前總統盧拉、勞工黨主席法爾康以及大批支持者簇擁下發表激烈講話，強烈批評“彈劾無任何憲法依據”，是“針對她本人、勞工黨的‘議會政變’”，號召左翼政黨和社會團體堅持抗爭，而自己，將成“特梅爾政變政府”最堅定的反對派。今年十月巴西將舉行市政選舉，勞工黨必將以“反彈劾”、“反政變”為大旗，展開新一輪反攻，一系列街頭行動恐難避免。同時，巴西經濟儘管第二季度出現復蘇跡象，但國內外大環境依然脆弱，經濟走勢不確定性極大。今年經濟增速預計將為3.2%，。此外，新執政聯盟涵蓋各種意識形態、代表不同階層利益的政黨，政見差距極大，過去是為“打到勞工黨和羅塞夫”這一共同目標團結在一起，而今喪失奮鬥目標，很快將會因利益不同産生分歧。最關鍵的是特梅爾本身也被指控牽涉弊案，民意支持率只有11%，執政權威和合法性大打折扣，未來執政挑戰巨大。（孫岩峰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拉美所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