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遊戲也能拿學歷"是誤區 學校主要培養從業人員
“打電話諮詢的有上千人,明確報名意向的有三四百人。”參與協助錫林郭勒職業學院在國內較先開設電子競技專業的李愛龍,今天在接受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採訪時表示,還沒到招生簡章上秋季報名截止日期9月15日,這個只打算招40人的專業早已滿員。
把電子競技當作正式專業招生,在國內電競輿論與市場冰火兩重天的環境下,需要鼓足勇氣,而9月初教育部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司發佈的一則通知,則為這個搶眼的中專專業添了一把柴火。
在《關於做好2017年高等職業學校擬招生專業申報工作的通知》(下稱《通知》)中,教育部公佈了2016年的13個增補專業,其中包括“電子競技運動與管理”,專業代碼670411,屬於教育與體育大類下的體育類。新增專業適用於高等職業學校(含高等專科學校、其他普通高等學校舉辦的專科層次的學歷教育),將於2017年實行。“這為我們找到了一個出口,明年就會設定相關的大專專業。”李愛龍表示。
“打遊戲也能拿學歷”是誤區
“打遊戲也能拿學歷?”當這樣的評論不絕於耳時,在錫林郭勒職業學院負責電競專業招生的關老師表示,這個專業主要培養的是電競行業的從業人員,例如教練、戰術分析師、導播、裁判等,職業選手更多的仍會出自現有的俱樂部體系,“雖然電競早已歸為體育運動,但很多人還是沒有把它和遊戲分開,這個專業的出現就是為了引導人們對電競有新的認識。”
李愛龍覺得“教學生打遊戲”是很片面的看法,“例如電競導播,就需要和廣播電視專業合作教學,教的不僅是如何切換鏡頭,還有在不同電競項目中切換鏡頭的時機、原因等,需要在很多其他專業的支持下,慢慢去扭轉大眾觀念,如果真是玩遊戲就能拿學歷,不就反其道而行之了嗎?”
對於即將在高校中出現的“電子競技運動與管理”,似乎更像一個培養電競與其他行業交叉地帶的複合型人才搖籃。國家體育總局體育信息中心主任丁東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表示,教育部此次將該專業放置在高等職業教育體系中,且從管理學角度進行設置,強調了電競的遊戲屬性,並與其他體育運動項目一樣進行規範,“國內從事這個行業理論研究的人才非常匱乏,從業者對項目規律性認識也不夠,如果沒有理論與學科的支撐,光靠我們管理者為電競‘正名’,依然難以扭轉社會對電競的固有印象。”
從荒廢學業的“網癮少年”到天價薪水的“職業大神”,在人們為電競選手貼上的兩個極端標簽之間,是他們與中國大多數體育項目運動員既相似又迥異的命運:較早脫離系統的文化教育去面對金字塔般的競爭現實,主流體育項目的運動員退役後有相關政策予以扶持,在經濟與文憑等問題上相對優於沒闖出名堂的電競選手。對於黃金年齡在16~20多歲的電競選手而言,名氣劃分的就是兩個極端的世界,“就內蒙古的俱樂部而言,不少成績平平的職業選手退下來,好一些的在開網吧,一些人在網吧當服務員,還有的徹底離開了電競圈。”作為內蒙古電競協會秘書長,李愛龍表示,一旦無法在電競圈找到對口的工作,文憑與經濟補償都沒有的電競選手,進入社會幾乎等於一張皺了的白紙,“一切都要從頭來”。
“高校可以設立電競專業,相當於對這個行業有了認可。”在CS前職業選手王熹看來,“學歷”的出現能為不少現役選手提供一條出路,“現在打職業的週期是三四年,遊戲更新速度也很快,一旦打不出名氣、得不到獎金,退役後就會迷茫。”
運氣好的退役選手,變成了俱樂部的管理人員。“也有從其他行業過來的愛好者,但很多都不具備專業的管理知識和技能,畢竟,作為一個體育項目,發展需要涉及法律、經濟、管理等各行各業的專業人才。”可丁東注意到,目前對於在高校設立電競專業一事,高校尤其體育類院校表現得比從業者更加積極,“這也是項目發展不完全成熟的表現,我希望未來能有更多從業人員真正通過這個體系走出來。”
用“上升期”代替“最好的時候”
高校的熱衷和外界的“冷眼”,從WCG2005/2006魔獸爭霸項目世界冠軍SKY李曉峰的微博可見端倪,在教育部消息發佈第二天寫到:“這兩天有好多人因為電競教育的事情找到我,邀請我去他們即將合作的學校裏去任職。大家説,如果有機會一定要選個學校的話,你們覺得哪個學校的風格比較適合我去教課啊?”和李曉峰的積極不同,評論中不乏“再觀望”“需謹慎”等態度。
李曉峰的積極不難理解,李愛龍表示,對於新辦的專業而言,師資與教材一開始都會遇到困難,但他們得到了很多職業俱樂部與職業選手的支持,“很多選手甚至願意不要工資來當老師,因為大家都等了很久,把原來自己的遺憾變成推動項目做下去的動力。”
王熹也是其中的一員,現在從事電競賽事組織工作的他,退役後又找到了歸宿感,“30多歲要當電競老師,不會再有人反對吧?”小時候喜歡電競,王熹受到的反對聲比其他孩子小得多,讓他覺得前路難行的原因更多源於經濟問題,“現在和原來是年入百萬元與年入千元的差別。”
中國電競近兩年的發展,讓王熹覺得“有點兒快了。”他列出幾個數字表示,在2006年他還活躍在賽場的時候,“一個月工資6000~8000元,現在基本過萬元。好的選手加上賽事獎金和商業活動,一個月10萬元以上收入算正常,直播平臺主播也不乏年薪千萬元者。原來靠打職業比賽很難維持生計。”
而賽事正是職業選手保持高收入的平臺。截至2015年,由國家體育總局主辦的國家級綜合性賽事有4項,各類省市級賽事數十項,加上大量商業公司舉辦的比賽,讓不少戰隊只能擇優參加。這樣高強度和訓練的比賽模式,為電競專業“解決普遍早期電競從業人員無基礎學歷問題”的目標增加了不小難度,李愛龍表示,為了儘量避免走過場拿學歷,針對一些知名戰隊的文化課,學校將會派出老師跟隊教學,回到學校還需完成考試,“發放畢業證,必須具備中專學歷所具備的基礎課程知識,這些都是必修課。”但最終的可行性如何,還需要時間的檢驗。
時間曾經考驗過李愛龍,推出這項專業,約用了兩年,“輿論壓力比較大,相關部門和社會認可程度比較低,很多人還不了解電競就予以否定。”因為電競缺乏具體定義、數據,項目標準不夠明確,李愛龍交涉時遇到不少困難,至今仍有不少問題擺在案頭,“我們想通過面試等方式設立一些‘門檻’,來選擇更合適這個專業的孩子,但中專有免試政策,不容易把控;大學老師通常需要資質,而電競項目前所未有,老師的資質等問題,需要學校幫助突破。”
可他同樣擔心,一旦高校對電競專業放開後,現實會像他們收到的評論一樣,有學校把這個專業當成噱頭,在師資、教材等教育資源都不充足的情況下,一旦教學品質上不去,就容易招致更多反對之聲。既需要規範,又要尋求空間,這就是國內電競行業高速發展下,“李愛龍們”的矛盾所在。
讓王熹感到矛盾的是,電競專業的出現對規範電競市場、彌補人才缺口大有裨益,但在電競圈伴隨發展而來的“浮躁”氛圍中,這個“文憑”會不會成為更多“一心想玩遊戲”的青少年選擇電競的擋箭牌,“這個專業,想成為職業選手和踏進電競圈的人才會考慮,多數孩子的目的是成為塔尖上的人,並非默默無聞的從業者。”見慣太多熱衷電競的孩子,王熹堅持認為“這是一個需要天賦的行業,但很多人行不行都要擠進來,認為前途能考打遊戲實現,這條路不是誰都適合。”
冷靜而客觀的態度,是當下中國電競最缺少的態度,對於這堵高墻內外的人都是如此。丁東在得知教育部的《通知》時,並沒有感到驚訝,他用“水到渠成”形容這個舉措,“可以説是電競的發展從國家的層面給了積極的引導,畢竟在拉動消費、帶動轉型升級的大背景下,體育已經成為重點領域,而電競作為具有很強消費引領性的新興體育項目,會得到更多部委在政策上的引導。”在他看來,“上升期”比“最好的時候”更適用於當下的中國電競,“不斷有利好傳來,能説明至少是各個方面對電競的認識越來越統一,對它的發展前景越來越看好,但我們身在其中,不能盲目樂觀,要有清醒的認識。尤其不要走極端,一會兒説它是電子鴉片,一會兒又覺得高大上了,只求把它看成正常的體育運動項目,按規律來管理、推動電競發展就好。”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梁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