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美尼亞更換總理背後的政局玄機

　　9月8日，亞美尼亞原總理奧維克·阿布拉米揚突然宣佈辭職，技術官僚卡倫·卡拉佩強被執政的共和黨確定為候選人並可能繼任。目前，亞美尼亞政治局勢不穩，經濟形勢嚴峻，外交難以打開局面，處於內外交困的境地，亞美尼亞在此刻突然更換總理暗藏政局玄機。

　　一、 總理突然辭職

　　9月8日，亞美尼亞原總理阿布拉米揚主持召開內閣會議，在會議的最後他一反常態地表示“亞美尼亞需要一個新的開始”。隨後不久，他正式向外界宣佈辭職，現年58歲的阿布拉米揚是亞政壇一名老將，2002-2008年曾擔任亞國土管理和基礎建設部部長，2008年9月當選亞國民會議（即議會）主席，2014年4月被現總統謝爾日·薩爾基相任命為政府總理，是薩爾基相的重要幕僚。8日當晚，薩爾基相總統領導的執政黨——共和黨連夜召開會議批准卡倫·卡拉佩強為總理候選人，其很可能繼任總理一職並組建新一屆政府。卡拉佩強生於1963年8月，畢業于亞美尼亞埃裏溫國立大學，長期在俄羅斯與亞美尼亞合資的油氣公司工作，被確定為總理候選人之前擔任俄氣能源控股公司國際項目副總經理，2010年12月至2011年11月曾擔任首都埃裏溫市市長，因當時首都埃裏溫爆發大規模抗議政府活動而辭職。其為人低調，屬於技術官僚。據亞美尼亞媒體報道，卡拉佩強現已提出亞未來經濟發展方案。

　　二、更換總理係時局所迫

　　近期亞美尼亞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武裝劫持人質事件。7月17日上午，約30名來自亞激進反對派組織“組建議會”的武裝分子強佔首都埃裏溫郊區的埃裏布尼區警察局，劫持包括1名副局長在內的7名警察和數名平民作為人質，當日交火共造成亞警方1死4傷。武裝分子要挾當局並提出兩項政治訴求：一是要求釋放被拘押的反對派組織“組建議會”的領導人日萊爾·塞費良，二是要求現任總統薩爾基相辭職並建立臨時政府。17-23日期間，亞警方並未發動強攻，對劫持人質的武裝分子一方面採取斷糧、斷電、切斷通訊的“消耗戰”，另一方面採取“攻心戰”，鋻於武裝分子大多參加過上世紀的納卡戰爭，警方邀請亞美尼亞納卡戰爭英雄、退役將軍巴拉薩尼揚進行勸降。武裝分子連日陸續釋放人質，至23日晚已釋放全部，但仍佔據警察局大樓並拒絕投降。26日，警方發動強攻，交火共造成1名警察和2名武裝分子受傷。30日，在發出最後通牒無效後，警方再次發動強攻，造成1名警察死亡，3名武裝分子受傷。31日，所有武裝分子繳械投降，持續半個月的武裝劫持人質事件宣告結束。

　　劫持人質事件還引發了“馬拉松”式的抗議活動。人質事件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發生之初就引發了大規模抗議政府的活動。17日當晚，很多抗議民眾聚集在被佔領的警察局周圍以及埃裏溫自由廣場（亞國家行政機關所在地），對劫持人質的武裝分子進行聲援，反對派激進分子要求總統辭職，警方拘捕近50人，其中不乏反對派成員。18日，在反對派組織“組建議會”和“拒絕掠奪”等煽動下，抗議規模迅速升級，數千人聚集在自由廣場進行示威遊行。20日晚，示威民眾與警方爆發迄今為止最大規模衝突，共造成51人受傷，警方拘捕至少136人。31日晚，劫持人質的武裝人員投降被捕，但在反對派煽動下的抗議活動並沒有偃旗息鼓，抗議民眾要求取消劫持人質武裝分子“政治犯”的罪名並將其全部釋放。截至目前，在以“組建議會”為主的反對派組織的煽動下，抗議政府活動仍在有組織的進行，事態仍未完全平息。

　　9月1日，迫於來自持續的抗議示威活動的壓力，薩爾基相總統提出要建立“民族和解政府”，而現在更換總理，是薩爾基相正面回應抗議民眾政治訴求、安撫抗議民眾的應對之舉。

　　三、起用新人欲解時局之困

　　亞美尼亞當前處於內外交困局面。亞經濟較大程度上依賴俄羅斯，俄經濟衰退導致亞經濟發展陷入困境，加之政治局勢波瀾起伏，外交上腹背受敵且難有突破，亞陷入內外交困的局面，近期發生總理更換、武裝劫持人質事件和持續的抗議活動正是亞艱難複雜局勢的客觀反映。首先，亞當前經濟困境凸顯。2015年亞GDP增長3%，為5年來最低。亞政府預計全年增幅在1.5-2.5%之間。世行、IMF預測2016年亞經濟增長均為1.9%。2016年上半年,外貿總額雖同比增長2.7%，但貿易逆差仍高達6.43億美元，佔外貿總額的28.3%。截至2016年6月底，亞國家債務為53.45億美元，比年初增長5.3%，亞政府預計2016年外債將佔GDP的48%。其次，亞政局起伏不定。自2008年薩爾基相掌權以來，當局面對比較活躍的反對派沉著應對，確保了政局總體平穩，但局勢時好時壞。2015年6-8月，亞民眾因不滿電價上漲爆發自2008年以來最大規模抗議示威，最終在政府妥善處理下才得以平息。2015年8月薩爾基相批准修憲草案後，“亞美尼亞國民大會”黨、“遺産黨”等聯合其他反對黨組成“新亞美尼亞民族救亡陣線”，多次組織抗議示威活動，致原定於當年9月底的公投推遲至年底。反對派對薩爾基相修憲欲長期執政極為不滿。再次，亞美尼亞外部環境惡劣，腹背受敵。一方面，亞與阿塞拜疆因對納卡地區持不同主張而長期對立甚至爆發武裝衝突。1988-1994年，阿、亞雙方就納卡歸屬問題爆發戰爭，後雙方簽署停火協議。亞事實上取得優勢，不僅佔領納卡地區，還控制了納卡周邊阿的7個行政區。停火協議簽署20多年來，納卡地區的法律地位問題一直懸而未決，阿、亞雙方常年爆發零星衝突。2016年4月2-4日，亞、阿在納卡爆發近20年來最大規模武裝衝突，造成近百名士兵死亡。亞、阿雙方關於納卡地位問題分歧巨大，阿提出亞應先向阿歸還納卡周邊被占領土，但亞堅決反對，認為這些領土是納卡的“安全區”，如阿想得到這些地區，須先向納卡提供“安全保障”並承認其“獨立地位”。納卡爭端已成為亞、阿關係正常化的最大障礙。另方面，亞與土耳其因“種族屠殺”等歷史糾葛長期不睦。一戰期間，奧斯曼土耳其于1915-1917年間殺害了大量亞美尼亞人，據亞方稱死亡人數達150萬，而土耳其歷屆政府均否認大屠殺事件。亞獨立後一直未和土耳其建立正常外交關係。另外，在納卡爭端方面，土一直支持阿，迄今為止，亞、土始終未能實現兩國關係正常化，土一直對阿進行封鎖禁運。亞是內陸國家，東西受困于阿、土，處於相對孤立狀態，邊界閉塞嚴重影響了亞對外交往和經濟發展，其地緣政治環境惡劣。此刻薩爾基相總統啟用技術官僚卡拉佩強，不乏緩解緊張政局的深層考慮謀劃，尤其希望其在提振經濟、穩定社會、改善民生方面有所作為。

　　卡拉佩強可謂“臨危受命”，未來面臨不少挑戰。首先，維持政局穩定壓力不小。亞即將於2017年、2018年舉行議會和總統大選，重要政治節點臨近。薩爾基相總統于2013年獲得連任，根據當前憲法總統不能連任超過兩屆，因而將於2018年卸任總統一職。未來，激進反對派或進一步聯合起來，伺機煽動街頭抗議與當局對抗。其次，亞經濟發展面臨經濟結構不合理、生産技術落後、競爭力和創新性差、對外經濟聯繫不暢、資源匱乏、過度依賴外部資本等發展瓶頸，恐難在一時擺脫經濟發展困境。經濟發展問題是亞安全穩定的重要影響因素，努力擺脫經濟困境、改善民生是亞當務之急。卡拉佩強若順利繼任總理，新政府將在政治經濟方面如何作為，亞美尼亞局勢將走向何方，都值得我們繼續關注。（王曉偉 中央黨校政治學博士後、莫斯科大學外籍教授；段君澤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俄羅斯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