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黑鍋的實習生是“貴圈真亂”的注腳
大二開學沒多久,西安一所大學部分大二學生就面臨難題——學校安排他們前往遠在江蘇的工廠“實習”。學生質疑説,大二就去工廠實習,豈不成了廉價勞動力?如此現象並非個例,一些高校特別是高職院校把學生當成了牟利工具。更值得思考的是:在專業分工越來越細,用人單位更心儀有實踐能力的應屆生的就業環境下,大學生如何做好一份實習。對一些學校來説,教學環節重理論輕實踐的問題仍然存在。很多學生為求職而早早實習,甚至耽誤課業,一些學校則在學生實習環節成了甩手掌櫃。
前些時候,有個長著一張金喜善臉的女壁畫師被噴成了篩子。年輕貌美,在一座寺廟修了兩年壁畫,這兩個元素湊一塊兒,根本就是衝著當“網紅”的節奏去的。可惜還沒紅兩天,就被痛斥修復手法不專業,名為修文物,實則毀文物。鬧騰了好一陣子,總算有了個“結論”:壁畫師是實習生,已經離開了公司。
又是實習生!出了差池的時候,實習生出場的概率總比較高,堪稱臨時工之後的又一“背鍋俠”。當然明白人都知道,拿實習生説事兒,簡直是自殺式的公關行為。如此責任重大的工作,就這麼交給實習生,這公司靠不靠譜,還用多説麼?
何處安放實習生,實習生如何自處,這都是問題。行業不同,苦衷各異。像電視劇《歡樂頌》裏的關雎爾那樣的實習生,一心想著轉正,加班累得找不著北,時刻處在丟飯碗的恐懼中,除了工資,幹的活兒、擔的責任和普通員工好像區別也不太大。這種高壓的實習模式可能稱不上健康或者公平,但它已經成為轉正的渠道,也有明確的規章制度支撐,只能讓人感慨一下生活多艱。
我所在的媒體行業情況大不一樣。媒體實習生幾乎是零報酬,實習內容也是以學習觀摩為主,參與度深淺因人而異。通過實習直接轉正的機會不算太多,從功利角度説,實習的投入回報比並不“划算”。不客氣地説,很多實習生不是很在意能學到什麼,只求將來能在求職簡歷上加上一個看上去“高大上”的機構名稱,如果有篇署名發表的文章,自然更好。很多懷揣理想主義情結的同行對此深表痛心,我倒覺得無需過於悲觀。畢竟,敬業誠懇的實習生也不少,身處一個浮躁時代,非要為順應“潮流”的精緻利己主義者痛心疾首,何苦呢!
要我説,“刷簡歷”的實習生看起來“精明”,其實特別虧。“沒有直接入職機會”的另一面,其實是可以純粹地、毫無負擔地學習技能、吸收養分。人生總共就那麼長,能有多少這樣的機會啊!如果不是處於畢業求職期,不好好珍惜實習機會,是不是傻?想想電視劇裏的關雎爾,天天被進度追著趕著,是能快速進步,但根本不可能靜下心沉澱自我。
能不能有所收穫,也不全然由實習生説了算。我懂媒體實習生的困惑:整理錄音、查找背景資料這樣的工作佔了大頭,太不高級了,能學到啥呢?如果實習指導老師僅將實習生視為扒錄音、找資料的助理,那實習生確實有點悲摧。能有什麼領悟,只能靠自己的勤奮和造化,實習變成了自習。
我在當實習生的時候很幸運,實習指導老師都誠心對待實習生。整理錄音的工作沒少做,每次交完活兒,得來的除了客套的一句“辛苦”,還有三言兩語的點撥:這個問題我當時為什麼這麼問,採訪對象的那句話最關鍵,要是他回避你的問題可以怎麼辦。我也常被鼓勵獨立寫稿,給署名,但實習老師們也擔負起責任,我寫出的稿子裏幾乎每一處關鍵細節,實習老師都會反復核實。我知道,這是敬業,而且如果真的出了問題,我也不會擔心自己被拖出去揹黑鍋。
這裡就涉及實習生和實習老師的關係定位了。二者之間,是雇傭關係麼?實習生本身能參與的工作就有限,置於純粹的雇傭關係之下,極易淪為廉價甚至無償的勞動力。是師徒關係?看起來像,但畢竟工作機構不是學校。或許,介於師徒和工作夥伴之間的關係,是比較理想的狀態,能夠傳道授業,也能以相對平等的姿態溝通與合作。
這個狀態聽起來挺美,但仿佛有點虛幻。它太仰仗實習老師的職業精神和個人素養了,萬一遇上個“甩手派”,實習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不管在哪個機構、哪個行業,靠譜的師傅自然關鍵,但還是需要相對成熟的實習生培養機制,哪怕是約定俗成的不成文規矩也好。不然,想從實習中有所收穫,那就只能靠撞大運了。
成熟機制既是一種規範,也是一種保護。所有的關係中都存在權力結構,任權力及其背後的心理優勢蔓延,問題就不光是實習品質不高那麼簡單了,比如發生記者性侵實習生的醜聞。好的行業生態必須有規矩加持,責任義務都清晰,禁區也明確,這樣才能保證實習生和機構之間不相互利用,實習生不會動輒淪為“背鍋俠”,或者“貴圈真亂”的一個注腳。(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