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棄美親中”的幻象與真相

　　杜特爾特上月先後完成對中國、日本這兩個地區大國的訪問。期間，他的講話不僅在媒體上颳起“一陣風”，而且也引起了學者們關於東南亞國家對中美兩大國政策的辯論。這幾日，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應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邀請，正在中國展開正式訪問。依據相關行程安排，此次訪問的時長為期一週，而探討中馬經貿投資與防務關係的升級則是納吉布與中國領導人會談的要點。據此，有西方觀察家稱，“棄美親中”的“杜特爾特效應”正席捲東南亞國家。那麼，東南亞近期在中美兩國間的政策選擇究竟如何？“棄美親中”是否是一種幻象？東南亞國家政策選擇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考察“杜特爾特效應是否會在東南亞引發連鎖反應”的關鍵無疑包括下述三點。其一，所謂“杜特爾特效應”是什麼。歸根到底，這個效應産生的根源在於“杜特爾特主義”。根據菲律賓總統首席法律顧問班尼洛（Salvador Panelo）的解釋。“杜特爾特主義”的根本在於尋求根據菲律賓的國家利益來制定外交政策。美菲至今依舊是聯盟關係，但雙方長久以來一直是“不對等”、“不對稱”的盟友關係。鋻於國家實力有限及美國對菲律賓長期的殖民歷史，菲律賓尋求在美菲聯盟關係建立平等地位顯然在理論與現實中均面臨著困難。不過，在一個強悍的民族主義者面前，有困難不等於不可為。於是，以擺脫以往從屬於美國與服從美國利益而尋求將菲律賓的對外政策建立在自己國家利益基礎之上的“杜特爾特主義”應運而生。

　　其二，“杜特爾特主義”與東南亞國家慣於奉行的“大國平衡”有何聯繫。東南亞國家在冷戰後期基本上確定了以“等距離”、“靈活”為主要特徵的大國外交政策，這在冷戰後有了進一步實踐的空間。從地區事務主導，特別是安全形勢塑造來看，這是東盟國家竭力將自身塑造為地區事務主導者之舉，它們雖然不得已向大國開放地區事務，但卻希望確保大國在地區事務中保持一種動態性的平衡。美國奧巴馬政府“重返”東南亞以來，地區局勢變化的最大特徵無疑是局勢“失衡”，美國影響力快速擴張，中國影響力有所削弱，而中美在地區的激烈大國角逐則深深為東南亞國家在安全上憂慮。對菲律賓而言，充當南海“急先鋒”並不好處，反而使自己處在中美角逐的旋窩之中，而地區其他國家莫不對地區局勢緊張給國家安全帶來的威脅感到憂心。因而，在中美角逐尚未使這些國家到了“難以抉擇”的情況下，實現大國外交的務實回擺與中美在地區影響力的“再平衡”成為最好的選擇。

　　其三，東南亞國家為何在此時選擇務實回擺，在中美間選擇“再平衡”政策。杜特爾特大嘴“嗆聲”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原因，在深層次是其內心深藏的“厭美”情緒，但直接原因無疑就是美國對菲律賓內政的干涉，而強力禁毒則是導火索。馬來西亞的情形也有共通之處，美國對馬國內事務的“説三道四”並不為納吉布所樂見。此外，美國對地區緬甸、泰國等國家內部事務的指指點點實際上泛泛可見。當然，除價值觀外，TPP是否“胎死腹中”的前景也無不令這些國家（包括新加坡）感到難為。簡言之，一個追求純粹美國國家利益（口頭上高喊“國際利益”）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已經引起了東南亞一部分國家的疑慮。既然如此，這些國家還有什麼利益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呢？

　　無論未來美國的總統是誰，及他/她的亞太政策如何轉向，唯有抓住東南亞國家大國外交政策調整的真相才能有助於我們處理好周邊關係，而“棄美親中”抑或“棄中親美”的幻象則可能會使我們的周邊外交陷入誤判與被動局面。（葛紅亮 察哈爾學會研究員，供職于廣西民族大學東盟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