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學者透視美國大選:性、謊言和錄影帶
三國學者透視美國大選
編者按:“我必須坦承,這次的選舉影響了美國在海外的形象。”曾于2004年競選過總統的美國現任國務卿克裏近日發出了這樣的感慨。《華盛頓郵報》也評論道:“在美式民主的陳列櫃中,世界看到了反面教材。”今天,美國大選進入投票環節。如果美國大選是觀察美國的一個標本,那麼今年大選尤其具有“教科書”級別的解剖意義。為此,我們邀請3位國外學者齊聚圓桌,談一談他們眼中的美國大選。
性、謊言和錄影帶
【英】沙學文
全球廣告播送的黃金時段是什麼?美國的超級碗,還是中國的春晚?都不是,正在進行的美國總統競選可能才是。不過,如果美國大選是一部影視劇,我們以為看到的會是《王者無敵》,但他們播放的往往卻是《性、謊言和錄影帶》。
在以往的美國大選中,相互揭醜,挑起公憤,攻擊對手,似乎已經成為一個屢試不爽的方法,問題在於,這樣做的效果似乎的確要比嚴肅地向選民宣示自己的施政綱領妙得多。1828年的美國大選被稱為史上“最下流的大選”,候選人傑克遜與小亞當斯各自攻擊對方為沙皇“拉皮條”和通姦,傑克遜笑到了最後。這樣的劇目似乎總在上演,看上去像是一種傳統。2000年共和黨初選,麥凱恩先拿下新罕布什爾州,但小布什團隊將麥凱恩收養的孟加拉裔孤女造謠成他的私生女,讓麥凱恩敗下陣來。
今年的大選呢?我們也許需要拋棄從政治學層面來觀察它的心理準備,它離一場嚴肅的政治競選真的太遠了。兩名候選人堪稱史上最被各自黨派成員厭棄,又最不受醜聞影響的典型。一邊是簡歷出色,但深陷黑幕、形象受損的女人;另一邊是不關心政策、情史混亂、經歷複雜的男人。更不同尋常的是,由於特朗普的特立獨行,沒有人再想談論這個國家究竟需要什麼樣的良策。三場辯論會,兩場半糾纏于醜聞,只有半場輕描淡寫地聊了聊政策。觀眾和選民不在乎這些,他們更渴望永無止境的懸念,愛看希拉裏能和FBI躲幾回“貓貓”,或者特朗普的大嘴會不會為他招來一顆惡狠狠的子彈。這一點也深受媒體的喜愛,即便是傾向民主黨的媒體也對特朗普充滿好奇。很少有人關心誰將最終承擔起大選後治愈美國病的艱難重任,儘管那更重要。
所以,這已經不是一場政治活動,而是一場審醜、互撕、找刺激的綜藝秀,這也是特朗普經歷眾多醜聞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政界人士對他嗤之以鼻,但他的死忠粉和媒體喜歡。危言聳聽的吐槽和冒險的邊緣政策,當然是好佐料,哪一檔電視節目願意放棄它呢?
美國人和歐洲人現在都希望從領導者那裏獲得指引,但是他們發現除了保持現狀,別無選擇。他們喪失了希望,這是真正的問題。西方已經耗盡偉大的理想,這在今年的美國大選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兩位候選人的交流十分膚淺,西方頭號強國的領導者只能是無力勝任、遵循體制的人或更不勝任、反體制的人,這就是今年這套劇本的結局。
未來如何,我無法預知。我只知道選舉並不是這場鬧劇的終結。特朗普釋放的妖精不會安靜地回到小瓶子裏。這讓我想起電影《羅馬帝國的淪落》結尾處,兩個不稱職的候選人激烈鬥爭,他們都期望成為沒落帝國的君王。(作者SamehEl-Shahat是英國華譽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
誰在“遊説”未來總統
【希臘】喬治·佐戈普魯斯
遊説制度在美國政治中並非新鮮事,憲法也有保護“組織性利益群體”權利的規定,但直到“大蕭條”開始和小羅斯福總統當選之前,絕大多數遊説團體並未傾力參與起來,也沒能夠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不過,在“羅斯福新政”實施和二戰結束後,這種趨勢改變了。最開始嶄露頭角的只有幾個商業組織,但在短短幾十年後,來自環保、少數族裔、消費者權益、能源、外交政策等領域的組織迅速趕了上來。
其結果是,“遊説”逐漸變成美國政治體制中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根據美國獨立研究機構“互動政治中心”的調查數據,1998年美國大選年中“遊説者”人數為10405人,2012年時便增加到了12181人。有關2016年美國大選的最新數據顯示,僅截至8月9日就已經有10948名“遊説者”在為他們代表的利益集團“走關係”。要想取得良好遊説效果,“遊説者”當然要適當向被遊説者或部門出力出錢。
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金錢和一些機構系統性的宣傳遊説就能影響美國國會、聯邦機構以及某些政府官員和政治委員會的工作。儘管美國的決策制定過程還會受到其他因素影響,但利益集團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絕對不容忽視,尤其是在總統競選活動中。
美國政治體制的複雜性及其缺陷在今年大選中多有體現。首先,希拉裏似乎在任國務卿期間聚攏了重要人脈,使她能在競選階段獲得高額募捐。根據美國媒體爆料,她在任國務卿職期間結識的政府外人士中半數以上都給克林頓基金會捐了錢。正因彼時的國務卿身份、克林頓基金會以及遊説集團利益這三者間存在某種説不清道不明的聯繫,希拉裏遭到特朗普的猛烈抨擊。
特朗普似乎也不是與“遊説者”毫無利益瓜葛。美國國內很多評論人士認為,特朗普疑似利用稅法漏洞在過去多年中未繳納聯邦所得稅,而有關房地産開發商的受益人規定製造了這種“漏洞”。房地産業是美國總統候選人的重要金主,這就上述一切不足為奇了。
美國總統候選人都或直接或間接地從“遊説者”那裏獲取經濟利益。毫無疑問,美國選舉體制需要提高透明度和引入新的道德守則了。雖然兩名候選人都決心實施一些臨時性的禁令,試圖堵上一些人作為“遊説者”卻擁有某些特權的漏洞,但大選勝出者到時是否會真正付諸實施,還要拭目以待。
我們有必要搞清楚一個問題,那些鼓噪遊説的利益集團能代表無力參與“遊説”的廣大普通民眾的利益嗎?眾所週知,答案通常是否定的。(作者是法國高等歐洲研究國際中心(CIFE)研究員)
走出民主的迷思
【俄】 瑪麗娜·庫塔賽娃
我們是否已經到了這樣一個時刻,需要靜下來思考一下,“西式民主制度到底做了些什麼,它能做什麼?”
這不是庸人自擾。希拉裏和特朗普都問題纏身,但民眾別無選擇。美國公民看來實現的不是“代議民主”,而是“貴族選舉”。三輪辯論表明,參加總統選舉最終辯論的人並不關心公民所提出的許多問題,而是將重心放在了如何有效地用醜聞將對方擊倒,同時又設法避開對手的還擊。
“貴族選舉”讓西方的民主越來越成為精英的遊戲,他們帶著貴族般的榮耀繼續玩著這個遊戲,顯得執著而且樂此不疲。民眾手中的選票看上去繼續得到尊重,但他們除了選舉,在政治決策、監督和管理等其他方面卻沒有選票可以用來行使權利。相反,像“脫歐”公投這種政治家不想承擔責任的事情,卻完全交給民眾去決定,最後整個事件卻被賦予了民主的名義。
無論是美國總統大選,還是英國脫歐公投,都在向人們展現著民主的某種可能性:要麼是精英集團的統治工具,要麼為政治精英們推卸責任提供“合法”的藉口。但它唯一沒能展現的是手握選票的民眾可以並且能夠成為民主的主人,儘管我們以為民主原本就應該是那樣的。
美國人像歐洲人一樣,知道他們的願望和需求不太可能會被未來當選的總統所滿足。政治代表性原則在繼續退步,公民對政治決策的影響力也在不斷衰減。
民主到底是一種工具還是最終的目的?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看法。我們應該看到西方發達國家通過民主取得的成果和成績,但是隨著2008年金融危機的爆發和全球經濟衰退,西式民主效率低下這個大問題被進一步凸顯出來。形成以高效為目標的民主,是現在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
但是,西方認為自己的民主具有至高無上的道義價值和可複製性,這可能更是一個問題。“我們以為卡紮菲死後,國家會變成迪拜,沒想到成了索馬裡”。這是西方推動利比亞選擇自由、民主道路5年後,利比亞家喻戶曉的一句話。再看看俄羅斯吧。蘇聯解體後,俄羅斯選擇了西方推薦給我們的“民主”,但是我們沒有迎來繁榮與善政,也沒有因此而成為西方的夥伴,反而日漸衰弱,直至現在仍然被西方視為異類。可以肯定的是,在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強行推行自己的民主價值觀時,眼裏並沒有各國不同的文化傳統和具體國情。
我們必須反思的是,西式民主是正確的道路還是迷途?利比亞、伊拉克等國家的民眾以血和淚傾訴著他們的答案,西方國家的民眾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民主制度。民主需要解決民眾當前迫切關注的問題,讓他們生活得更好,而不是糾纏于政治精英們的口水戰以及他們吹出的各種泡沫。
一些經濟快速發展的國家在這方面已經有了自己的探索,但西方在這個問題上顯得還是那麼懶惰。它們似乎想繼續保持以往的那種高傲。(作者是俄羅斯外交部外交學院教授)
(原標題:三國學者透視美國大選:性、謊言和錄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