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傳媒對歐美構成威脅了嗎？

　　傳媒一直是歐盟與美國彰顯軟實力的強項，最近這些卻發生了變化，歐洲議會11月23日通過了《歐盟反擊第三方宣傳的戰略傳播》決議案，矛頭直指俄羅斯媒體。共有691名議員參加投票，其中304人投票贊成，179人反對，208人棄權。該決議是建議性的，對歐盟成員國不具強制約束力。起草報告的是波蘭議員安娜·福蒂加。我們不禁好奇俄羅斯媒體真的對歐盟構成新的威脅了嗎？自英國脫歐公投之後，歐盟內部外強中乾的本質顯露無遺，歐盟內部經濟雖然依然由德國苦撐，但歐盟面臨來自利比亞與北非的難民時捉襟見肘，在面對恐怖威脅時，連法國的國家上層依然對恐怖威脅無法預警，歐盟內部的貧富分化，並且在抱持冷戰思維看待外部世界時，民眾已經悄然不再相信媒體的語言，而此時俄羅斯媒體運用蘇聯時期馬列新聞思想的思考模式，現代新聞的專業精神，開始重新思考歐洲的問題，此時俄羅斯的國際媒體人成為存在歐盟、美國西方世界裏指出皇帝新裝的那個“小朋友”。

　　俄羅斯傳媒打破西方的政治正確與偏見

　　西方傳媒世界一直存在著政治正確的老問題，傳媒的標準建立在民主與專業化基礎上，當面對內部問題時，專業化是主要的表現；但在面對外部世界甚至是不同價值觀的國家時，民主成為唯一的標準，甚至是利用民族的招牌罔顧事實，對此CNN、BBC都有這樣的頑疾，半島電視臺雖然糾正了其中的一部分，但最終還是同流合污。此時最近十年一軍崛起的RT電視臺、衛星網、透視俄羅斯則是在美國與歐盟內部利用其大量被忽視的群體與智庫發出不同於美國主流的美國聲音，比如美國的三流智庫、末流非政府組織、拉丁裔人群、黑人等都成為俄羅斯媒體的座上賓，俄羅斯媒體不專注在介紹普京及其國家領導人的思想，只要做到不反對普京或者是有根據的批評與建議就好，不主動與美國、歐盟主流智庫打交道，與美國與歐盟的草根站在一起成為特色，此次俄羅斯媒體很早就預測到特朗普會贏得大選，甚至是俄羅斯的杜馬議員還公開支持特朗普，並且建立網站，但選舉開選票時，幾乎所有的俄羅斯的傳媒都在觀察特朗普的得票情況。

　　俄羅斯媒體人在蘇聯時期基本上以馬列新聞觀為依歸，雖然蘇聯解體後馬列新聞不再是主體，但馬列新聞的思考模式依然在課堂上成為討論的熱點，普希金、車爾尼雪夫斯基、涅克拉索夫、赫爾岑等都是列寧的前輩或者是好朋友。養成了媒體中的哲學、歷史、人文、社會的思維，這樣使得深度思考性成為媒體人的標誌，這其中今日俄羅斯電視臺總經理尼科洛夫一發言常常就進入哲學式的思考模式，“今日俄羅斯”國際新聞通訊社副總編帕維爾·安德烈耶夫也習慣用國際關係的思維來考慮媒體報道的方向。這些都使得俄羅斯媒體內部存在一大票人不按照常理出牌。

　　俄羅斯媒體人如何浴火重生

　　1991年蘇聯解體之後，俄羅斯傳媒開始經歷痛苦的陣痛期，1996年饑不擇食的媒體人開始選擇寡頭做為發展的載體與希望，媒體的商業化與專業化成為發展的目標，但由於寡頭的商業目標的必然驅使，使得媒體的專業性被淹沒，當寡頭全面控制了葉利欽及1996年的總統選舉之後，俄羅斯的政治、經濟、文化均被架空。1998年俄羅斯爆發的經濟危機基本上是葉利欽與寡頭相互毀滅的過程，最終寡頭元氣大傷，而葉利欽也找到了普京作為繼承人，之前葉利欽也在安全系統中尋找到普裏馬科夫與謝爾蓋·斯捷帕斯，普裏馬科夫希望以國家利益的概念與外交向東方轉移的發展理念擺脫經濟危機，10個月後葉利欽還是因為理念不合與普裏馬科夫分手，斯捷帕斯則完全因為能力不足而三個月後被撤職。

　　普京上任伊始就開始準備二次車臣戰爭，並且對於媒體發展提出專業化概念，並且完全擺脫寡頭的控制，同時普京還迫使兩位媒體寡頭古辛斯基與別列佐夫斯基流亡，此時代表寡頭利益的獨立電視臺的媒體人開始走向沒落，而以《消息報》、《共青團真理報》、俄羅斯國家電視臺為代表的專業媒體人開始異軍突起。俄羅斯專業媒體人的思維主要是兩個：首先以國家利益發展為依歸，協助國有資本的發展，讓政府能夠從企業的發展中收到稅。擺脫俄羅斯寡頭利益最大化，壓榨勞工，並且長期偷稅漏稅，以買通政府為長期存在的根本；然後以美國、歐盟草根為基礎的世界媒體觀，讓俄羅斯的深度思考性有了用武之地。

　　俄羅斯媒體在經過1991到2000年的陣痛期與2000年到2008年轉型期後，在梅德韋傑夫的寬鬆時期開始尋找自己的方向，之前十八年的發展基本上完全打破了媒體中的既得利益集團，傳媒專業化使得當初以意識形態為主體的媒體，開始轉向以國家利益為核心，以基層的聲音為依託的新媒體形態，這一形態首先在俄羅斯的國際媒體中生根發芽。

　　自1991年後美國開始全面主導美國式的全球化，這一全球化過程使得國際企業全球佈局、並且開始追逐利潤的最大化，全球産業的轉移，使得美國與西方國家內部開始出現貧富分化，並且最終導致中産階層發展停滯，這次特朗普上臺就是美國的白人、老人與中産投票的結果。表面上看俄羅斯媒體是在反對美國、歐盟的霸權，而實質上這是俄羅斯媒體在深刻的指出美國與歐盟發展中出現的問題，這些問題使得美國與歐盟民眾開始深刻思考自身出現的問題。但在美國、歐盟找到新的軟實力表達方式前，限制俄羅斯媒體思想的擴散成為必然與無奈的選擇。（文/吳非 暨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