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深陷“反恐”漩渦

　　12月10日晚，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發生連環自殺式炸彈襲擊，導致38人死亡，155人受傷。爆炸發生在貝西克塔斯俱樂部的主場體育館附近，主要襲擊目標是執勤的防爆警察。由於爆炸發生時當晚的球賽已經結束，才沒有造成更大規模的傷亡。次日，“庫爾德自由之鷹”宣佈對此事件負責。該組織以激進的庫爾德青年為主體，被視為庫工黨的分支之一，它表示發動襲擊旨在迫使土耳其政府停止在該國東南部庫爾德聚居區的軍事行動，要求釋放庫爾德工人黨領袖奧賈蘭，並警告民眾“不要奢望能重回和平生活”、必須反抗埃爾多安政府的“法西斯統治”。

　　這是“庫爾德自由之鷹”組織今年以來第四次在土耳其政治、經濟中心城市製造恐怖襲擊。前三次分別是2月17日首都安卡拉市中心的汽車炸彈襲擊、3月13日安卡拉紅新月廣場汽車炸彈襲擊和6月7日伊斯坦布爾法蒂赫區的汽車炸彈襲擊，均針對軍警目標，手段如出一轍。土總統埃爾多安嚴令調查襲擊事件，誓言要讓襲擊者付出“加倍沉重的代價”，號召民眾團結起來與恐怖分子“決戰到底”。

　　土耳其安全形勢自2015年夏天開始急劇惡化，至今沒有緩解跡象，暴恐襲擊趨於“常態化”。其中規模較大的就有數十起之多，由土敘邊境地區不斷向安卡拉、伊斯坦布爾等中心城市擴散。這些襲擊一部分是“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的報復行動，另一部分則由反政府武裝庫爾德工人黨及其分支策劃實施，主要針對軍警及政府目標。土安全部隊被迫兩線作戰，既要維持在東南部庫爾德聚居區的軍事高壓，打擊庫工黨，又要在土敘邊境應對“伊斯蘭國”威脅，甚至深入敘利亞本土，支援所謂“溫和反對派”武裝。

　　但7•15未遂政變之後，土政府與庫工黨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埃爾多安將庫爾德武裝視為當前其政權的“最直接威脅”，明顯加大了對庫爾德政治、軍事組織的打擊力度。除了繼續在庫爾德聚居區實施軍事管制和宵禁之外，埃爾多安還挾平息政變之威，借清洗“居倫運動”之便，關停多家親庫爾德媒體，更換庫族地方行政官員，並將11000多名據稱“與庫工黨有聯繫”的教師解雇或停職。11月，土政府又指控代表庫爾德利益的政黨“人民民主黨”黨主席德米爾塔什犯有建立恐怖組織、參與武裝恐怖活動等多項罪名，將其拘捕，同時被拘捕和受審查的還有十幾名親庫爾德議員。這一系列事件激起庫爾德民眾強烈反彈，也招致庫工黨的密集報復。庫工黨領導人卡拉伊蘭和巴伊克先後發表聲明，指責執政黨“正義與發展黨”及埃爾多安本人的貪腐、獨裁作風是導致土當前政局動蕩的罪魁禍首，進一步提出要推翻土耳其現政府，以實現“真正的民主”。

　　敘利亞戰場形勢的新進展也是土政府集中火力打擊庫爾德武裝的原因之一。一方面，“伊斯蘭國”在戰場上負隅頑抗的力量日益衰退，出現了轉移和潰逃跡象，國際社會已經開始討論所謂後“伊斯蘭國”時代敘利亞的政治版圖與中東反恐安排。“聖戰”分子對土邊境安全的威脅較此前有所緩解。另一方面，敘利亞庫爾德武裝在驅趕“伊斯蘭國”的過程中控制了大片領土，其軍事和政治實力已壯大到足以要求參與敘和談進程，目前敘利亞庫爾德民主聯盟黨在敘北部實施著“有效治理”，並先後在俄羅斯、瑞典、埃及、美國等地設立了海外代表處。這引起土政府強烈不安。儘管無人能預測敘利亞最終的政治權力將如何分割，但對於埃爾多安來説，阻止庫爾德人獨立建國或自治是其當前首要關切。他一邊呼籲美歐等盟國停止支持庫爾德武裝、將敘利亞庫爾德民主同盟黨列入恐怖組織名單，甚至把打擊庫工黨提上北約峰會議程，一邊派軍隊長驅直入敘利亞，支持敘反對派與庫爾德人作戰。也有更犀利的分析認為，埃爾多安政府一口咬定庫工黨是恐怖組織，只要他們仍公開在伊拉克、敘利亞活動，土政府就能繼續以“反恐”為名，堂而皇之地軍事介入鄰國政局。

　　土政府對與庫工黨“血戰到底”抱有足夠的信心。據土國家情報署報告顯示，庫工黨近半年來減員嚴重，戰鬥力正日趨衰弱，領導層出現激烈意見分歧，分支武裝團體各行其是，被逐個擊破的風險大增。但從另一角度看，在規模和實力被削弱的情況下，庫工黨將會更加依賴恐怖襲擊的暴力抗爭形式。庫工黨領導人年初就曾斷言，“未來的戰鬥將蔓延至土全境”。目前看，這種情況正慢慢變成現實。2013-2014年一度出現的和談條件已消失殆盡，政治解決庫爾德問題的窗口正在快速關閉。未來不管中東反恐局勢如何發展，土耳其“反恐”的主戰場恐怕就在其國境線之內。（李亞男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中東所研究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