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脫貧攻堅中書寫青春之歌——掃描扶貧一線的年輕人
他們是曾因生活優越被認為吃不得苦、缺乏責任感的“80後”“90後”;他們在親人眼中是“不顧家”的愛人,是孩子心中“老出差”的父母,是父母口中“瞎折騰”的孩子……
但在貧瘠的鄉野、窮困的深山,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使命”:扶貧。他們中,有的立下“不脫貧不撤退”的鏗鏘承諾,有的將成功定義為“幫助家鄉父老富起來”。
他們,就是用青春注腳脫貧攻堅的時代新青年!
“一戶不脫貧,我堅決不撤崗”
好不容易説服黏在身上的女兒讓奶奶抱,余靜抓起包快步走向門外。聽到“嘭”的關門聲,警覺的女兒立刻發現媽媽偷偷跑了,她使勁掙脫奶奶的懷抱追到門邊,無望地伏地號啕大哭。那尖厲的哭聲追著余靜,一陣陣撕扯她的心。
這樣心痛的別離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反復上演,以致如今只要提及孩子,余靜就會心酸眼紅。2015年7月,“80後”的余靜忍痛給剛滿六個月的女兒斷奶,從安徽省金寨縣中醫院主動請纓來到該縣花石鄉大灣村任村第一書記、扶貧工作隊隊長。大灣村村民們祖祖輩輩土裏刨食,是遠近聞名的窮山村。當時村裏1000多戶村民中建檔立卡貧困戶就有200戶。
余靜來後堅持吃住在村,一戶戶上門調研,找窮根尋對策。村民陳澤平今年57歲,老伴右手殘疾,喪失勞動力,兒子多年前在車禍中意外離世,日子過得十分艱辛。余靜上門後,先為他爭取了易地扶貧搬遷政策,由政府補貼搬進山下居民新區,又給他介紹了護林員的工作,還幫他加入了光伏發電項目。去年,靠光伏發電陳澤平就收入3000元,護林員工資也拿到了每月500元,加上土地流轉收入和平時打零工等收入,日子有了很大改觀。今年,余靜又利用産業扶貧政策給陳澤平免費提供了3000株茶苗和一頭豬,幫他謀劃産業脫貧。
余靜的付出讓大灣村一步步走出貧困,也讓她贏得了村民們的認可。去年大灣村共有20戶71人成功脫貧。記者採訪時,碰見村裏一位失語村民,他向我們指了指余靜,豎起了大拇指。看到余靜要上鏡頭,這位村民起身走到余靜面前,對著她“啊啊”地比劃著,示意她整理好衣服,關切的神態如同親人一般。
“大灣村一戶不脫貧,我堅決不撤崗。”余靜説。
如今,安徽省共派駐了3000個扶貧工作隊,實現貧困村全覆蓋,成員大多是“70末”、“80後”的年輕幹部。兩年前,他們主動請戰來到扶貧一線,成為貧困戶脫貧路上的“領頭雁”。今年,他們中的不少人即將到期要回到原來的崗位,但有30多人和余靜一樣,主動申請再工作一個任期,誓言“不脫貧不撤離”。
“我就是想折騰點脫貧的事”
剪著一頭幹練的短髮,穿著寬鬆的休閒裝,乍一看就像個大男孩。記者剛見到王琪時,她正坐在電腦前為前來網購的村民選購商品。150多平方米的屋子極具淘寶風格,門口處一個5層貨架上擺放著各種日用品,一台液晶電視機挂在橘紅色的墻上,顯示電腦網購頁面。
2015年從英國留學歸來,放棄留在北京一家商業銀行做白領的機會,她回到家鄉吉林省鎮賚縣坦途村,在這個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創業。父親説她“瞎折騰啥”,她説:“我就是想折騰點脫貧的事。”
王琪畢業那年,花了兩個月時間,走訪了坦途村周邊的四個鄉鎮,幾十戶貧困戶。當她來到四家子村69歲的王重霞家時,發現只有12歲的孫女和王重霞一起生活,女孩父母長期在外打工,泥草房、半截墻……與城市生活的巨大反差,深深震撼了王琪,讓她産生了回鄉幫助村民致富的衝動。正好農村淘寶招募合夥人,她決定留下來幫鄉親們代售農産品。逢年過節,王琪不忘給王重霞送米麵油。
坦途村位於吉林省西部黃金水稻種植帶,土質為弱鹼性,大米品質好。但由於缺乏品牌,價格一直不高。王琪決定利用大米中的胚芽成分,開發寶寶粥米,推出一斤試吃裝,在網上銷售後很火。村民劉宏偉説,自己賣了幾十年大米沒有高過一斤2元錢,去年種植胚芽米,一下在網上賣到5元錢一斤,收入比過去翻了兩番。
2016年8月,王琪在一次市場調查中發現土豆粉熱銷,於是她決定幫助貧困農戶種土豆增收。根據市場價格,她測算出按每公頃産7萬多斤土豆,每斤以0.35元收購價計,種植一公頃土豆能賣到2.45萬元,去除成本,每戶純收入可在1.75萬元左右,是傳統種玉米的3倍左右。今年初,當她帶著美好願望下鄉跑種植訂單時,很多農民卻信不過她。王琪也不多解釋,自掏腰包免費為貧困戶提供土豆種和農藥化肥,與22個村的370戶貧困戶簽訂了500公頃的土豆種植訂單。
“有心之人千方百計,無心之人艱難險阻。”這是王琪的座右銘,在她看來,幫助家鄉脫貧是一條有心“折騰”就能柳暗花明的大路。如今,在吉林像王琪這樣自發投入扶貧事業的年輕人不在少數。僅吉林白城團市委統計,全市參與到扶貧工作的青年企業家和年輕第一書記就有400余人。
“你把群眾當朋友,群眾就把你當親人”
黑邊眼鏡、夾克衫、牛仔褲、運動鞋,一身休閒裝的王鈺豪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村書記。這位“85後”愛寫散文、愛彈吉他,是個標準的文藝青年,但在安徽省岳西縣姚河鄉沈橋村當駐村扶貧工作隊長兩年來,他學會了“接地氣”。
沈橋村距離縣城有70多公里山路,全村1800多人,2014年建檔立卡貧困戶達415人。來沈橋之前,王鈺豪在縣委辦工作,主要工作是為縣領導寫材料。“那時因為是領導身邊的人,別人對我都很客氣,下派到村裏時,鄉長還專門安排我跟他一起住。”王鈺豪坦言,因為“領導身邊人的”優越感,剛到村裏還有點“飄飄然”,“鄉里的公車我常常拿來就用,甚至連招呼都不打。”
慢慢地他發現,自己的這一套作派不僅引來了非議,而且工作也不好開展。“身段放不下來,就不接地氣,工作更沒方向。”王鈺豪説,因為不了解情況,給幹部和村民開會,還習慣講些官話套話,聽得別人直打瞌睡。後來,他乾脆把宿舍搬到了村辦公室,學著其他村幹部捧著茶杯到村民中間拉家常,“哪村民多往哪鑽,問問生産聊聊生活,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在親近群眾中,王鈺豪跟貧困戶交了心。“書記,天冷了,你要保重身體。”這是貧困戶張軍學會用微信後給王鈺豪發來的。張軍身體殘疾,説話、行動都不便,只能靠父母照料生活。王鈺豪與他結對幫扶後,經常上門看望張軍,把他當成同齡朋友對待,教會他上網、發微信。沒有微信好友,王鈺豪主動把張軍拉進朋友圈。還鼓勵他在家中做佛香包裝的簡單勞動,自食其力。“你把群眾當朋友,群眾就把你當親人。”當只讀過一年級的張軍摸索著能發微信時,他首先把問候送給了王鈺豪。
“扶貧淬煉了他們的奉獻、責任和擔當精神”
2016年,我國“十三五”脫貧攻堅首戰告捷,農村貧困人口減少1240萬,超額完成1000萬人的減貧目標。如果把脫貧攻堅看成是時代的宏偉畫卷,那麼奔忙在脫貧一線的年輕人就是那一抹抹亮色。
“年輕人有朝氣、有思想、有創新。”安徽省扶貧辦副主任周勇説,在空心化嚴重、幹部老齡化問題突出的農村,年輕人給脫貧攻堅注入了活力,提供了新思路。在六安市裕安區蘇埠鎮陵波村,扶貧工作隊隊長顏大為琢磨出“金融扶貧”模式,通過創新“第三方”機制,為貧困戶每戶申請了5萬元小額信貸,由貧困戶“帶資入股”成了“第三方”一家米廠的“股東”,享受每年股息收益。通過這種金融扶貧不僅解決了貧困戶貸款難、發展難問題,而且找到了企業帶動貧困戶致富的新機制。
“貧困戶增收乏力是‘病因’,基層需要探索切實可行的脫貧‘處方’。正是像顏大為這樣的年輕幹部給扶貧工作帶來了新思路。”蘇埠鎮鎮長劉國安説,去年下半年,該鎮共有10多家企業和農業合作社加入金融扶貧行列,貸款總額達500余萬元,帶動全鎮近100個貧困戶戶均增收5000元以上。
而對眾多扶貧一線的年輕人來説,“扶貧隊長”“致富帶頭人”等頭銜則賦予他們一段特殊的人生歷練。“扶貧工作對我是一張白紙,我對扶貧工作也是一張白紙,只有跟老百姓深入交流,給他們找到脫貧的辦法,這張白紙才能畫出最美的圖案。”顏大為告訴記者,他是學建築的,很多同學在建築設計院工作,年薪數十萬元。和這些同齡人比,在物質的坐標繫上他是不成功的。但在社會價值的坐標繫上,他卻是收穫滿滿,因為他實實在在地幫助了許多貧困戶脫貧,在服務社會中成就了個人。
“我們中的許多人從機關下來,從優越的城市生活中來到農村,在脫貧中深刻認識了鄉村和真實的國情,至少以後我們再回到機關寫材料、制定政策,不會簡單靠百度、比國外,而是更多地從實際出發。”王鈺豪説。
三農專家、安徽省扶貧辦原主任劉奇認為,扶貧工作使命重大、艱辛無比,年輕人奮戰在扶貧戰線上,是好事,他們給扶貧注入了活力,扶貧也淬煉了他們的奉獻、責任和擔當精神。(楊玉華、姜剛、李雙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