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華總商會會長:"一國兩制"優勢讓香港營商環境越來越好
香港中華總商會會長蔡冠深
國際在線報道(記者 丁一鳴 劉志敏):值香港回歸祖國二十週年之際,記者專訪了香港中華總商會會長蔡冠深博士。在專訪中,蔡冠深博士談經濟、談發展、談教育,以工商界領袖的視角,為我們勾勒了香港回歸祖國二十年來的發展成果,以及未來應走的道路。
記者:蔡博士,您好。當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的時候,當時您在哪?能不能回顧一下當時的心情和感受?
蔡冠深:當時我在香港,也在交接儀式的會場裏面。當天,我的心情非常激動。我在傍晚就已經坐在那裏了,一直等到淩晨開始交接儀式。當我們國家的國旗升起來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心情真的非常激動:終於回歸祖國了!
記者:您長期擔任中總會長。在您看來,回歸二十年來,香港的營商環境演變如何?
蔡冠深:我看香港的營商環境其實是越來越好。回歸之前,不是有外國雜誌説“香港已死”嗎?人們擔心回歸之後的香港究竟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城市。回歸之後,我們感覺,香港的經濟環境和營商環境,不但沒有下降,反而更好了。這是什麼原因呢?是因為香港變成了“一國”底下的“兩制”。
我們香港是國家的一部分,就像是北京和上海;同時香港的國際地位沒有變過,就又是倫敦、紐約。我們可以説,兩頭的優點,香港都拿到了。因為我們背靠祖國,所以我們和內地的關係十分密切,香港從改革開放那天到今天,還是內地最大的投資來源地。現在國家有錢了,資金“走出去”也是透過香港這個平臺走出去。可以説,香港是“引進來”、“走出去”雙向的平臺,所以這個對香港是非常的有利。
前幾年,香港要跟內地攜手,把珠三角一帶辦成世界工廠,大家都知道我們有很多企業在那裏,聘用了成千上萬的工人,出口的也很多都是港企的産品。到了今天,香港是國際金融中心,企業跑到香港來融資上市——我們看到過去這兩年,香港IPO融資都是第一位。在香港上市之後,通過香港這個平臺再投資到外面,聘用香港服務業的專業人士,這個都是雙向、雙贏的。所以我覺得,香港的營商環境比回歸之前好多了,空間大多了。
記者:20年來,內地資本對於香港的貢獻在哪?
蔡冠深:內地資本的貢獻是比較大的。內地資本除了傳統的、比如華潤等等在香港已經幾十年曆史的以外,新的內地資本,有國企、也有民企來香港投資,他們投的行業分佈在零售業、飲食業、酒店業、房地産、金融等各領域,覆蓋面非常廣。最簡單的數字就是:內地企業在香港整個股市裏面,佔了60%以上的股值,這是非常龐大的數字,所以在香港的影響非常大。
我們只有一點希望,就是希望內地企業到了香港,也應該以香港為家,能夠愛國愛港,為香港社會多盡一點社會的責任。那麼香港人就更容易接受他們。
記者:香港目前商業發展有什麼樣的挑戰?未來應如何應對?
蔡冠深:香港面對的困難在於,香港是全世界地價最高的地方。如果地價、房價高,那麼營運成本就高了;營運成本高了,大家工資收入就高。我們工資高、房價高,所以我們在這方面的競爭力不斷下降。我們也面臨勞工短缺的問題,很多工人當然不喜歡我們引進外來勞工,但當勞工短缺的時候,不夠人,工資又上漲,我們該怎麼發展呢?我們還面臨一個老齡化的問題,年輕人掙錢掙得慢,怎麼辦?這都是我們面臨的問題。所以在這個情況下,香港怎麼找一個新的突破口呢?
第一,我們要保持和發揮香港國際關係、國際地位的優點。國家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剛好為香港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無論是陸上經濟帶,還是海上絲綢之路,香港不是今天才開始,而在過去50年,都是在跟他們打交道的。
第二,香港要抓住和廣東的合作。粵港合作是重中之重。剛才我提到前幾年製造業的合作,現在不光是製造業,而是整個大灣區的合作。現在的廣東已經不是30年前的廣東了;現在的廣東排在全國GDP的首位,它九大城市的發展非常厲害。所以香港要思考如何對接。從基礎設施開始,包括鐵路、高速公路、機場、港口、電訊服務等等硬實力以外,我們還需要支撐這個人流、物流、資金流的無縫對接,就是我們講的“一小時生活圈”。如果這個能融在一起的話,那麼粵港澳大灣區就能媲美美國的三藩市灣區、紐約灣區和(日本的)東京灣灣區。這個就是香港發展的未來。
第三,除了走出去、大灣區合作以外,我建議還要有創新驅動,就是高新科技。香港是一個國際城市,外面的那些創新科研機構還是喜歡香港這個地方,因為這裡居住很好、市場開放、方方面面都比較自由嘛。最近,國家同意將河套區給香港,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遇。我們可以利用河套區,把全球的——不光香港和內地——創科研發精英集中到這裡,把創科搞好。我們背靠深圳,而深圳是一個科技産業鏈非常好的基地,那麼我們有龐大的、13億人口的中國市場,成功之後再回到香港的中環金融區融資上市,就是一條龍服務,可以説是“官産學研”一條龍服務。我們希望把深圳的産業帶和香港連在一起,再到金融區,就是我們所謂的科技知識經濟帶。
香港中華總商會會長蔡冠深(中)接受記者採訪
記者:您長期支持國家的教育事業。在您看來,香港和內地的教育交流有什麼樣的契合點?
蔡冠深:內地教育傳統上講唸書、很勤奮,創意略顯一般;而香港的孩子創意挺好,個別不是那麼勤奮。怎麼能使兩地教育文化得到交流和學習,我認為,香港同學應該到內地去多了解;內地學生也要來香港多了解,這個非常重要。香港學生到內地去研究一下,先不説國情教育,先了解什麼是中國,中國歷史和現狀是怎麼回事,多了解才能更有益於孩子的思想。而內地孩子來香港,本身唸書很棒,再在這個非常自由開放的環境中,看看世界是怎麼回事,開拓他們的思想,對他們的創意是有好處的。
記者:香港二十年來教育的進程應如何評價?未來應該往什麼方向發展?
蔡冠深:在回歸之後,香港教育方面重視“兩制”多於重視“一國”,所以我們很遺憾。教育部門好像談到通識教育、談到中史課都比較敏感,我們感到很奇怪。我們的學校升自己國家國旗時都有保留,我們感覺很奇怪。到了最近,多談國民教育就引起市民反彈,這説明瞭什麼問題呢?説明瞭回歸前後我們沒有抓好教育,如果當年抓好——這是理所應當的,全世界、像美國、日本、英國都是這樣,國民認可自己國家的國旗、國歌、進行國民教育,都是很基本的。我們感覺,“兩制”多説了一點,多講了“保持高度自治”、以前怎麼樣現在我們就怎麼樣,沒強調“兩制”也是“一國”底下的“兩制”。所以,教育要認真總結經驗。未來要明確一國兩制的香港是國家憲法底下基本法的香港,把這個定位定清楚,很多事情就都好辦了。
記者:在二十年中,您所親身經歷的最令您印象深刻的大事件是什麼?
蔡冠深:那當然就是回歸了,當時看到五星紅旗升起來的時候真的很激動。另一個就是當年的金融風暴,衝擊香港經濟。金融風暴之後又有了SARS,對香港又是非常大的衝擊,但也正因為此,才有了CEPA。不過在這些事件中,國家都給予了大力支持。到了後來,2008年金融海嘯,香港有了經驗,所以影響不太大。再之後,我們看到2013年“一帶一路”建設開始推動,沒想到很快又來了“佔中”事件。“佔中”是政治事件,雖然對經濟衝擊不是很大,但心理壓力在政治方面引起不少後遺症。而在我們面臨這些問題的同時,國家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後來就有了人民幣國際化、人民幣離岸中心、滬港通、深港通,到了現在最高興的是亞投行成立、香港是成員。所以經濟上來講,20年有起有伏,總的是向好的方向去走。政治方面,我們希望能團結方方面面的人,一起理解一國和兩制、憲法底下的基本法,這樣香港才能繁榮穩定、才能夠團結在一起。
記者:談到國家的支持,那麼商界對國家支持香港政策有什麼樣的體會呢?
蔡冠深:國家對香港的支持,最實在的是CEPA。2003年SARS來了,香港好像沒有出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一個大問題。所以CEPA來的時候,給大家一個希望,一個曙光。CEPA來的時候給香港很多稅務的優惠,數字來講,對比香港整體經濟條件,還是小數,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和國家一步一步實現經濟自由化、貿易自由化,我們看見了這個前景,很多的企業都按照這個前景發展,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第二個實實在在的好處是自由行。自由行從CEPA開始,當香港的氛圍因為SARS而不是很好的時候,誰都不來;有了自由行,我們的同胞一批一批來,買東西,買的很多,旅遊業又好,零售業好,餐飲業好,産生了如此繁榮的景象。雖然對整體GDP貢獻不是特別大,但整個經濟因而繁榮起來。以上一個是出去到內地投資,一個是進來的消費,都是具體的例子。當然,後來因為來的人越來越多,出現文化差異的問題,那是另外一碼事了,單就當時而言,(自由行)是非常好的情況。
記者:您認為二十年至今,如果為香港的綜合發展畫一個波狀圖的話,香港經歷過哪些波峰、波谷,而如今它又在一個什麼位置?
蔡冠深:香港經濟的走向有一段時間是平的。我希望到現在777票當選的新特首,能帶來新的景象。林鄭月娥是有能力的,我認為她有心、有力、有擔當。有人説她民望在選舉時比較低,我不認同,我的看法是要看到過去幾年她的民望都比較高,只不過做選舉工程時肯定會有波動。最重要的,香港是經濟城市,如果抓住我剛才講的幾方面,香港經濟就能搞上去;只有經濟搞上去,才能促進民生,因為經濟好了,政府再分配財富,這樣才能夠團結大家,創造和諧社會。
記者:您提到香港是經濟城市。現在香港有聲音認為,香港正在面臨“政治覺醒”,參與政治的人多起來了,這是不是會衝擊香港作為經濟城市的定位,還是説香港作為經濟城市的歷史將會走向終結?
蔡冠深:作為工商業領袖,我認為香港的定位一直是“經濟城市”。我們看看回歸之前,香港一直都是經濟城市,政府是行政主導,人們不應該將時間都浪費在政治紛爭之上。老百姓要的無非是豐衣足食、好的居住環境、優裕的生活條件,同時保持著香港一直都保有的社會自由度。只有經濟持續增長,社會繁榮穩定,香港才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