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清理“黑車”，遊走在灰色邊緣的華人“司導”何去何從？

　　國際在線報道（記者 何雨陽）：近日，意大利嚴查沒有正規客運許可的“黑車”，出動警力設卡、攔截可疑車輛，似是專門針對華人從業者而來，導致當地的華人司導（司機兼導遊）們人心惶惶，業內人士甚至用“清理”、“洗牌”來形容這場風波。記者聯繫了幾位業內人士進行採訪。

　　遊走在灰色邊緣的華人司導

　　出境遊難免遇到語言不通的問題，加上人生地不熟，如果能有一位中文流利的同胞給您既當司機，又當導遊，自然是再貼心不過。於是隨著中國出境遊人數的不斷增長，“中文司導”變得炙手可熱。然而，“中文司導”在歐洲多國都面臨一個如何合法化的困境，意大利就屬於其中之一。

　　據悉，若想在意大利取得一個車輛客運許可證，駕駛人需要通過官方組織的特別考試，而且由於政府限定每個城市的計程車數量，每年只開放少量名額甚至不開放名額，所以通過資格考試後，還需要向願意出售牌照的私人購買牌照，目前意大利大概為20萬歐元（約合155萬人民幣）一個牌照。

　　另外，意大利的計程車牌照只允許駕駛人在自己的居住地以及從居住地到另一個城市不超過50公里的範圍內運營，不可跨區域運營，這意味著米蘭的牌照不能跑羅馬等地。

　　巨大的考試難度、不菲的牌照成本以及牌照的適用範圍等多重因素促使意大利的絕大部分中文司導都處於“兩無”狀態：作為司機，沒有客運牌照；作為導遊，沒有當地認可的導遊證。

　　2016年3月，普拉托警方就曾在當地火車站附近查扣三輛華人“黑出租”，三名華人司機的駕照也被暫停，同時處以數千歐元的罰款。前不久，意大利媒體又跟蹤偷拍了米蘭的華人“黑出租”接活載客的情形，引發當地輿論關注。

　　意媒報道稱，近幾個月，米蘭本地司機多次舉報稱，在米蘭中心地帶的酒店附近，特別是五星級酒店，常常能看到華人司機等客的身影。米蘭警方經過跟蹤調查發現，這些華人司機一般都定居在意大利，車輛也沒有更改為計程車要求的樣子，華人司機的客人幾乎都是清一色的中國人，他們在載客之餘還兼當導遊，帶上游客進行“包車自由行”。

　　報道還稱，華人司機都有一套自己的運作流程：他們會在中國遊客沒來意大利之前，通過聊天軟體將收費標準和押金支付等事先定好，等遊客在機場落地後，有的可以直接找到等在外面的華人司機，有的則是司機通過中文字牌讓遊客認出自己。一旦被警察問到，華人司機通常回答：“什麼執照？我接的是自己的朋友，有問題嗎？！”警方表示，實際上這些華人司機並沒有載客權利，這種私自載客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意大利法律，一經證實，不但要罰款100到600歐元，還要吊銷駕照2到8個月，同時對其個人所得稅的偷稅漏稅行為展開追查。

　　意大利業內人士：呼籲意大利開放客運市場

　　“通過這次事件，個人強烈呼籲意大利相關部門正視一個事實：隨著越來越多中國人走出國門，市場對中文司導有巨大的需求。意大利國家比較保守，接待人員完全不配套，意大利又不開放客運市場，華人是被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的。”中意旅遊文化交流協會會長周毅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

　　周毅説，目前意大利警方查的比較嚴，和正規計程車司機互相配合。“查的比較嚴的地方是老城區周邊的高級酒店。一般見九座商務車都會查，以及在酒店上下客、有行李的，針對華人比較多。路上可疑的也會跟蹤截停檢查。”

　　據周毅介紹，米蘭本地傳統的中文司導有200人左右，近兩年又興起一批在國內app上註冊的司導，比如皇包車app此前顯示的米蘭本地中文司導就有400多人。

某平臺上展示的中文司導價格不一。

　　“意大利有華人司導都工作二十多年了，以前都不查，皇包車進來了才一年就查了。電商平臺接送機價格低廉到沒有底線，一天往返機場幾十次，引起了意大利正規合法計程車司機和公司的憤慨和嫉妒。”周毅認為，是電商平臺廉價的接送機服務搶了當地計程車的生意，他們才是導火索。

　　“我個人認為，NCC（意大利合法的客運牌照）的牌照，是指經營計程車業務，我們不是計程車啊，我們是帶著客人一起旅遊，類似于陪伴旅行。我們有駕照，車輛有保險，可以帶著家人朋友旅行，完全有資格帶著客人旅行啊。”周毅説。

　　記者查詢發現，周毅提到的皇包車app號稱主打境外中文接送機包車遊，而且在米蘭的頁面中已經刪除了原來顯著的“412位中文司導”的字樣。另外，諸如易途8、一起嗨等旅遊平臺的官網也挂有米蘭當地的中文司導服務。

　　據悉，要不要借機合法化成為此輪風波下同行們討論最多的話題。多數意大利的中文司導認為，意大利地方保護主義嚴重，不可能讓華人司導合法化，跟本地人搶飯碗，而且合法成本高，還是先躲過這一陣，再找出路。另外，歐洲司導也相約4月8日聚會米蘭，商討對策。

　　法國同行支招：向政府申請頒發特殊牌照

　　法國華人旅遊協會司兼導委員會委員江致均告訴記者，合法化是大趨勢，只有身正才不怕影子斜。

　　“看到意大利同行遭清理，替他們惋惜。我在巴黎做了20多年司導，巴黎的華人司導也走過一段黑路，後來抓住機會實現了黑轉白。”江致均説，2005年，巴黎的華人司導也是遭到清理，當時由華人協會出面跟政府磋商，最後巴黎交通局特別開設了華人班學習考試發證，共有200多名華人司導拿到了牌照。

　　“因為市場催生需求，本地司機不懂中文，很多人甚至英文也不好，難以滿足中文遊客的需求，這個客源不是他們的菜，他們也吃不下。”江致均説，源源不斷的中國遊客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發展，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考證對於華人來説難度很大，不僅需要語言過關，還需涉獵法律知識和會計知識，於是為了適應當時的市場需求，巴黎政府同意讓培訓學校開設一些特別的班，讓華人司機分批接受培訓，現場配備中文翻譯，解釋課程，考試時也允許帶翻譯上考場。

　　針對意大利同行目前面臨的困境，江致均認為，意大利同行可以團結起來，向當地政府申請一種特殊的牌照，允許中文司導為中國遊客且只能為中國遊客提供包車遊服務。

　　有這種觀點的不只江致均一人。2月22日，公眾號“東京新青年”也報道了因沒有出租營業許可，用自家車輛營業進行接送行為的旅日華人華僑被捕的新聞。文中提到，部分日本網友也覺得應該特別開具“中國限定出租許可”。

　　“合法後面臨繳稅的問題，報價自然就會高一些。但是低價搶客不僅擾亂市場秩序，也影響中國人在海外的族群形象，而且同行們付出同樣的勞動卻回報更少，也不值當。我認為走合法化之路是勢在必行，不能再規避。”江致均説，考證是不容易，他自己就花了2年時間才考下來的。但是現在，該繳稅繳稅，可以合法、安心運營了。

　　外交部發文規勸：全球清掃“灰色”華商 轉型升級更待何時

　　今年2月初，中國外交部曾在其官網發文，提示多年遊走在“灰色”邊緣的海外華商儘早走出灰色地帶。

　　文章説，自2017年10月起，西班牙、羅馬尼亞、波蘭、哥倫比亞、俄羅斯等國海關、稅務等部門相繼開展大規模專項執法行動，大批華商店舖被清查，損失慘重。而在非洲、中東等地區，有關國家對非法居留、非法經營、偷稅漏稅等問題的打擊力度也逐年加大，“中國商城被查抄”等新聞屢見不鮮。   

　　文章表示，坦率地説，“灰色”的形成有其歷史成因和外部環境，不能全怪華商。“灰色”華商們最有代表性的訴苦就是，“我們也想正規化、合法化，但正是因為‘白道’走不通，才逼得我們走‘灰道’”。但隨著近年來“逆全球化”思潮和經濟民粹主義的興起，各國明顯加大貿易保護和市場監管整頓力度，法律制度日益完善，稅務執法更趨嚴格，“灰色”空間越來越小，隱患越來越大，曾經的“灰色”機遇早已不復存在。自甘“灰色”的華商，也必然不得不承受相應的風險和代價。

　　文章強調，如何抓住機遇，儘快轉型升級，應是這些依然深陷“灰色”的華商們最為緊迫的任務。告別“灰色”，要麼有尊嚴地留下來，要麼優雅地退出。所有那些依然遊走在灰色邊緣地帶的華商在新時代都應對此作出理性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