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天堂”守護者龍周才加：十余載堅守鑄就可可西裏最美風景

　　眼前的藏族小夥兒皮膚黝黑，臉色發紅，多年的高原野外生活經歷使他看起來壯實魁梧。但是一笑起來，臉上就會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略帶靦腆與羞澀。

　　年僅30歲，卻已在可可西裏這片美麗而又神秘的土地上堅持生態保護工作十多年，他就是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可可西裏管理處索南達傑保護站副站長龍周才加。

　　

　　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可可西裏管理處索南達傑保護站副站長龍周才加。受訪者供圖

　　可可西裏地處青藏高原腹地，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高寒缺氧，自然條件惡劣，不適宜人類居住，被稱為“生命的禁區”“人間凈土”。也正因為如此，這裡成了“野生動物的天堂”。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藏羚羊是當地分佈數量最多的野生動物。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由於盜獵猖獗，其數量從幾十萬隻急劇下降到不足兩萬隻，瀕臨滅絕。

　　90年代初，青海玉樹治多縣縣委副書記索南達傑帶領民間志願者在可可西裏打擊盜獵、保護瀕危物種最終壯烈犧牲的故事，影響了很多人，龍周才加就是其中之一。

　　2006年，龍周才加初中畢業，恰逢可可西裏管理局在玉樹招聘管護員，他心動了。“我想自己親眼去看一看，索書記用生命保護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一個16歲少年的嚮往之心。説幹就幹，龍周才加報名來到了海拔4680米的五道梁保護站。

　　雖然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是面對眼前的環境，滿腔熱血的龍周才加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

　　這裡風雪漫天、極度寒冷，每天用電時間只有一小時，而且水資源匱乏，洗臉刷牙都成問題，更別提洗澡。

　　而比起自然和生活環境上的惡劣，讓這個年輕人更難以承受的是心靈上的寂寞。

　　那時候站裏只有三四個人，除去巡山的、出差的，有時就只有一兩個人在，一待就是一個多月。“寂寞得很，就想找個人説話，有時候就算有兩個人，也都已經把能聊的都聊完了。”

　　但龍周才加還是留了下來。

　　

　　龍周才加和藏羚羊。受訪者供圖

　　在可可西裏，藏羚羊不管是遷徙還是回遷都要跨過橫亙在高原上車流量極大的青藏公路。而五道梁保護站就承擔著“幫助”藏羚羊安全“過馬路”的職責。

　　龍周才加來可可西裏的第二個月就遇到藏羚羊遷徙，跟著老隊員去“保駕護航”。

　　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救助過的第一隻藏羚羊。

　　高原夏日的早晨，大批藏羚羊在卓乃湖邊産完仔回到了後面的山裏。龍周才加驅車前往湖邊查看情況時，遇到了一隻落單的藏羚羊。

　　剛出生的小羊身上還帶著胎盤和血跡，他上前查看確認沒有大礙後就退到了一邊，等著母羊尋過來。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依然沒有別的藏羚羊出現的痕跡，擔心小羊身體的龍周才加趕緊過去幫它把身上的胎盤和血跡處理掉，並將其帶回站上。

　　牛奶燒熱、奶瓶消毒，再等到牛奶變涼、用手測溫……龍周才加説：“我給它喂的可能是它生下來的第一口奶。”

　　小羊開始“黏”上了龍周才加。“一直舔我的褲子，晚上我摟著它一起睡，第二天起床，它就用兩隻大眼睛盯著我，跟著我走。好像認定了我是它的父親一樣。”説起自己飼養的小藏羚羊，這個憨厚的藏族漢子臉上有著無盡的驕傲與溫柔。

　　這只小羊和後來他救助過的無數只藏羚羊一樣，在成長到擁有一定生存能力的時候，被放歸到了大自然。

　　十多年裏，龍周才加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救助過多少只藏羚羊了，但每一次，他都會為自己又幫助到了一條生命而感到無比雀躍。

　　而更多的時候，龍周才加是在山裏度過的。

　　為了防止盜獵、盜採，可可西裏巡山隊每年都會組織大規模的巡山。這片4.5萬平方公里的廣袤“無人區”夏日沼澤泥濘、大河攔道，冬季冰封雪凍、哈氣成霜，巡山的路途舉步維艱。

　　而這其中最厲害也最常見的，要數沼澤地。

　　

　　巡山隊員們正在想辦法拉動陷入沼澤的車輛。受訪者供圖

　　行走在可可西裏，車是“剛需”。但一旦陷到沼澤地裏，就變成了“人扛車”。　“雨水多的時候每天都要陷車、挖車、又陷車、又挖車……有時候連車的四個輪子都看不見。”

　　有一次，龍周才加和隊員們早上8點多就開始收拾帳篷準備出發，但剛開始走車就陷在了沼澤裏。“一邊挖一邊走，一邊走一邊挖。晚上快8點準備露營時發現，我們其實只走出了幾十米。”

　　“每一步都要靠人來打前站，把車挖出來。有時候墊路的沙子用完了就開始墊帳篷，再走不了就只能把自己的被褥往下墊。”龍周才加説，“路不好走也只能繼續，因為可可西裏並沒有很多路供你選擇。”

　　

　　由於寒冷，巡山隊的帳篷和車輛上都結上了厚厚一層冰。受訪者供圖

　　可可西裏平均氣溫－10℃到－4℃，極端氣溫可達零下42.6℃，哪怕是夏天，夜晚溫度都在零度以下，很多時候還有狼、熊等動物出沒，隊員們都窩在車裏不敢出去。

　　“但是車也是四處漏風，特別是到了冬天，開一天車下來整個人身體都是木的。”龍周才加説，“也不是經常能喝得上開水吃得上熱飯，有時候大冷天的就啃一口乾糧、喝一點涼水。”

　　關節炎、腰椎間盤突出、頸椎病、胃病……長期處於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幾乎每個長期在可可西裏“遊蕩”的巡山隊員身上都有一些毛病。“很多老隊員的身體都是歪著的，有些做了手術沒成功的，整個腰全都歪掉了。”

　　但這些，龍周才加從來不讓家裏人知道。每次進山、出山他會給家裏人報平安，平時也只是分享一些自己跟藏羚羊在一起的照片，並告訴家人這些小動物是多麼的美好和可愛。

　　有一次父母無意間看到了他巡山時候的照片，大為心疼，打電話叫他回來。“我能夠理解他們，因為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那麼苦。但是我已經愛上這個地方，離不開了。”

　　他一年當中真正在家的時間只有20多天，有時甚至兩三年都回不了一次家。每次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都特別想家，恨不得立馬就飛回去。但真到家了，待了沒幾天就覺得自己應該回站上了，因為實在是放不下。

　　他總喜歡站在可可西裏廣闊無際的土地上，看著大批大批的野生動物在自己眼前跑過去。“那個時候內心特別舒暢，感覺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

　　

　　雖然很艱苦，但巡山隊員們笑得比誰都開心。受訪者供圖

　　隨著反盜獵工作的持續開展，如今，可可西裏保護區及周邊地區藏羚羊種群數量已恢復到6萬多只。

　　“我剛來的時候每次可能只能見到一兩隻，但你現在來的話，在路邊就可以看見成群結隊的藏羚羊。”談到近些年可可西裏保護區的變化，龍周才加很是開心，“我們的工作讓更多動物活下來了，以後我們的子孫後代也能看到這麼多美好的生命。”

　　因為在可可西裏生態保護工作中所做的突出貢獻，4月28號上午，龍周才加獲得第23屆中國青年五四獎章。

　　“他勤奮好學鍛鍊自身本領，他樂於奉獻多次救援助人，他遠離親人堅守高原凈土。數十年如一日，風餐露宿、爬冰臥雪，這個堅韌、頑強，充滿朝氣的優秀巡山隊員，鑄就了可可西裏一道最美的風景。”這是他的頒獎詞。

　　面對讚譽，龍周才加卻説：“可可西裏的工作不是一個人幹出來的，像我這樣的青年在可可西裏還有很多。所以這個榮譽是屬於我們所有人的，我只是代表他們過來領這個獎。”

　　很快，他就要再坐12個小時的火車趕往格爾木，然後再乘汽車回到索南達傑保護站了。

　　在那裏，有6隻剛剛長出來腳的小藏羚羊正等著龍周才加的歸來。“每次只要一到圍欄邊上，它們就會馬上跑過來圍著我。”他已經能想像到自己跟這些“羊孩子”們重逢的場景了。（中國青年網記者　葉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