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龍舟季 一水寄鄉情

圖①：招景趁景。　　圖②：賽龍舟。　　蘇淦浩攝

　　起龍，就是把深埋河涌池塘泥水中的龍舟挖起、洗凈、風乾。賽龍舟前這項平淡無奇的常規程式，卻被廣州車陂人玩出了“花活兒”。

　　中山大道車陂涌邊，傳來陣陣鞭炮聲，廣州現存最老龍舟之一“東坡號”，漸漸露出水面。在岸上，鞭炮聲、鑼鼓聲不絕於耳，當然，龍船餅也隨處可見……

　　“你別對這些‘花活兒’不以為然，背後可都是文化呀！”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産車陂扒龍舟傳承人蘇應昌説。

　　龍舟季——

　　一場節日盛典

　　起龍、採青、招景、應景、賽龍、藏龍、散龍……和北方的端午賽龍舟相比，嶺南賽龍舟儀式繁複，步步有講究。起龍，只是一年一度龍舟季的“開幕式”。

　　昔日，嶺南幾乎每一個歷史悠久的水鄉村落都會重金打造自己村的龍船。因為傳統龍船一般用坤甸木等密度較大的木料製成，陽光暴曬會爆裂，因此要用濕滑的河泥包裹珍藏。

　　龍船“起來”後，首先是清洗淤泥，檢查船身是否有爆裂或變形，然後再“緊龍筋”，使船身更為硬朗，接下來是上油。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龍船還不能真正稱之為龍船，因為龍頭、龍尾還在祠堂裏供奉著。

　　5月28日，車陂武功蘇（村中一支蘇姓宗族）龍船會的另一個重要儀式——採青，在村中的晴川蘇公祠裏開始了。第一步，就是請村中長老用筆蘸取幾滴公雞雞冠血，與硃砂混合，為龍船點睛。龍頭仿佛被喚醒了一般，炯炯有神；再用植物枝葉沾水灑向四週，給人們帶去吉利，這叫“沾龍水”；此時，祠堂門口早已擺放好事先採來的四盆碧綠的禾苗，表達人們對五穀豐登的期許……最後，龍頭、龍尾被抬出祠堂和龍身會合。在震天的鑼鼓聲和鞭炮聲中，橈手們坐上龍船，下水劃上幾個來回，“扒龍舟”的一系列前期準備就緒。

　　最熱鬧的要數龍舟景——各兄弟村、老表村、友好村劃著龍舟輪番上門做客，好一場節日盛典。各村按照約定俗成的日期發出邀請叫“招景”，接受邀請欣然赴約叫“趁景”。

　　“未踏車陂龍舟地，莫提睇過龍舟景”。車陂村招景日定在每年農曆五月初三。從化、黃埔、番禺、海珠等周邊區域村莊一兩百條龍舟匯聚到此，爭奇鬥艷。

　　龍舟戲——

　　一桌文化盛宴

　　“車陂好，車陂美，佔有天時地利，又有龍船又有戲，又有坑沙涮大髀（大腿），又有蜆湯浸（泡）飯微（剩飯），唔嫁車陂等幾時。”

　　車陂村投入500多萬元打造的廣州市首個以龍舟文化為核心的非遺文化傳承保育文化展覽館——“一水同舟”龍舟文化展覽館內，悠揚動聽的民謠回蕩。展廳一頭，挂著多位車陂籍畫家根據兒時記憶繪製的車陂版的“端午上河圖”，另一頭的大螢幕上滾動播放著今日龍舟景的盛況。

　　“2017年，‘車陂扒龍舟’被正式列入廣州市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名錄。這個館，把近百年來車陂村屬地乃至整個廣府地區的龍舟文化，較為系統、全面地保存在內。”車陂龍舟文化促進會黨支部書記蘇志均説。

　　展覽館開館後，參加“東坡學堂”“爺爺奶奶一堂課”“龍舟文化導賞體驗”等活動的中小學生一批接一批，通過開展各類“非遺課堂”了解歷史、保護文物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産，培養家國情懷。到目前為止，已開展了黨建活動3次，研學活動6次，主題活動13次，服務受惠人數1010人。

　　龍船有了，戲在哪？車陂龍舟文化促進會還與廣州大劇院聯手，引入暨南大學、華南理工大學等廣府高校，聯合製作以車陂家族故事為原型的環境劇場“宗祠劇”，于端午節在晴川蘇公祠上演。順著主角的視線，車陂端午傳統場景一一呈現，龍形拳、龍舟、民謠等隨著故事展現。

　　演員主要從車陂村土生土長的村民中選拔産生，年齡最小的7歲，最大的近80歲。“絕對保證接地氣！”廣州大劇院品牌中心總監劉曉璐説。

　　龍舟緣——

　　一腔護水真情

　　嶺南之地，水網阡陌，行則舟楫是千百年來的生活常態。作為廣州天河東部的大村，車陂九大姓氏以宗族結成12個龍船會，至今已延續150年。全村大小龍舟達50艘，是廣州地區龍舟最多的村。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車陂龍舟早已超越了交通工具的範疇，也不僅僅是傳統節日期間的一項民間體育運動，更發展成一整套獨具嶺南特色的民俗活動和禮儀文化，凝聚著一代代水鄉居民的生存哲學和價值追求。

　　新時代，新生活。改革開放和城市化富了村莊，鼓了荷包，但車陂村民對於龍舟的情結不僅未淡，反而越釀越濃。在完整傳承的基礎上，又賦予龍舟精神更豐富、更具時代特徵的內涵。賽場際會，應節趁景，因舟結緣，因舟護水，龍舟維繫著親情鄉情，寄託著憧憬。

　　龍舟為媒，營造了車陂共建共治共享的村社治理格局。廣州市天河區車陂街黨工委書記曾東標告訴記者，近年來，車陂居委會以龍舟文化帶動治水，開展民俗文化與河涌環境保護相結合的特色活動，努力實現水清岸綠。

　　聯合車陂街15個社區志願服務隊開展“河涌治理，從我做起”簽名活動、“小小志願者”大型治水宣傳活動、“保護河涌生態，共建美麗家園”大型河涌整治宣傳活動；在街道形成廣泛的巡河志願者網絡，設置和製作河長制告示牌、水環境治理等宣傳欄160多期，張貼宣傳海報3230份、通告6000余份，發放宣傳單4萬多張……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車陂涌的整治已見成效。

　　在車陂，本村人也好，外來人也罷，守望相助，不分彼此；而龍舟下的這灣碧水，則是大家共同的守望。蘇志均解釋，這正是“一水同舟”之雙寓意。

　　版式設計：郭 祥

　　《 人民日報 》（ 2019年06月07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