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的歷史:從纖維、藥品到癮品
編輯: 陳豪 | 時間: 2014-08-26 15:26:07 | 來源: 齊魯晚報 |
圖書封面截圖
近日,演員房祖名、柯震東因吸食毒品大麻被北京警方抓獲,引起人們對癮品的關注。新近出版的《上癮五百年》一書綜合了心理、藥物、經濟、文化、生態等領域的研究,詳細介紹所有能讓人類成癮的物品,以及癮品背後的經濟、文化和戰爭。本版特節選書中有關癮品大麻的部分章節,以饗讀者。
印度的大麻情結
大麻原産于亞洲中部,最早于6000多年前在中國有大量種植。大麻是有多種用途的高價值作物,除了萃取癮品之外,産品包括食用油、可食用的大麻籽、牲口飼料、大麻纖維。中國人用大麻纖維製作繩索、漁網,以及平民大眾的衣服材料——因為絲織品只有富貴人家穿得起。
由於大麻的用途廣,韌性強——在各種氣候區從海平面到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度都可以栽種,所以必然會成為廣泛栽種的作物。大麻刺激精神的作用在許多社會中受到重視,其中又以印度為最。早在西元前2000年—前1400年間的印度古籍中就有關於大麻藥的記載。古代的大麻藥是用野生或栽種的雄株與雌株大麻的乾燥的葉、籽、莖製成,通常會調上糖、黑胡椒、水或牛奶,這是傳統式印度大麻調製方法之中最清淡的一種。大麻煙是用人工栽種的雌株花冠加以乾燥製成,含有豐富的四氫大麻酚,效用是大麻藥的2至3倍。大麻煙可以當煙抽或口服,印度古代什麼時候開始有人吸食則不明確。從雌株大麻汲取的純樹脂加工成品是大麻脂。
印度被稱為世界上最早崇尚使用大麻的國家,診病者會開出口服大麻的藥方來治瘧疾等傳染病或風濕等疼痛症。一般民間療法也使用大麻,並且用它來消除煩躁與疲勞,在收穫季節尤其常用。戰士們飲大麻藥來壯膽,苦修僧借它來安神,新婚夫婦用它增進情趣。
英國人佔領印度以後,認為大麻是麻醉劑而反對使用。到了20世紀,西化的印度統治階級也加以反對。一般民眾和精英階層大都容忍效用溫和的大麻藥,畢竟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都有人服用。至於吸食大麻煙與大麻脂,會令人聯想到社會底層的不法之徒,所以越來越不被接受。
西班牙人于16世紀開始在殖民地栽種大麻,一直到大麻農業在加州興盛了一段時期的19世紀早期為止。法國人和英國人也在殖民地區種大麻,殖民列強種大麻為的是收取大麻纖維,主要是供船艦的繩纜之用,從未重視大麻的藥用價值與影響精神狀態的效能。
列強引入的奴工的看法可就不一樣了。來自安哥拉的奴隸把大麻帶到巴西東北部的甘蔗園,大約在1549年以後成為固定種植的作物。當地的印第安人以及歐洲人與印第安人混血的鄉下人學會拿大麻當藥材和聯絡感情之用,後來城市地區的勞工也學會了。人類學家薇拉·魯賓稱這種使用模式為“大麻情結”,用途包括繩索與衣著、食物與香料、提神劑與補品、藥材與消遣解悶之物。
19世紀晚期和20世紀早期的這段時間,美洲的大麻煙重心從巴西移到了加勒比海地區。轉移過程與吸鴉片的全球化發展類似,關鍵因素都是移民與遠途運輸。自1838年起,美洲殖民地的奴隸制度結束,甘蔗園面臨欠缺廉價勞工的問題。殖民農莊主人便從印度輸入契約傭工,其中將近50萬人到了加勒比海地區。大麻情結也跟著他們一起到來,這一點頗令白人社會不滿。1913年的牙買加《拾穗日報》的社論曾説:“我們見過生性安靜害羞的苦力園丁在吸食這種植物之後言行瘋癲。”文中還指出,這東西傳到有非裔族群的島上,成為非裔族群喜歡栽種的作物,這是不好的現象,日後可能發生和中國的鴉片問題差不多的禍害。
事實果然與這個預言相去不遠。到了20世紀70年代,牙買加鄉村男性成年人口有60%抽大麻,其中半數煙癮很大,用大麻泡茶或充當補品與提神劑的民間藥用方式也十分普遍。
美國的大麻情結
1900年以後的30年中,有超過100萬名的墨西哥勞工進入美國西南部,吸大麻煙的習俗也跟著他們進入美國本土。有上萬人向中西部以扇形散佈,在鐵路、建築工地、工廠找到工作,最遠到達了芝加哥。當時正在進行的香煙革命教美國人用肺來吸入癮品,順便帶動了大麻煙的傳播,美國境內充裕的大麻供應量是另一股助力。田納西州的罪犯只需摘起在路旁發現的大麻的花冠曬乾,就有大麻煙可抽。聖昆丁監獄的受刑人索性就在獄內的空地上種起自用的大麻。1936年間,紐約市警局銷毀了在市界之內種植的1.8萬公斤的大麻。
因為普遍容易取得,大麻煙的價格低廉,一支(包大麻的香煙)售價在5—50美分之間。這是認同此種新興流行亞文化的都市年輕黑人負擔得起的價錢。這種亞文化的英雄人物是爵士樂手,他們以身作則抽大麻而居推廣之功。
勞工階級男性利用大麻逃避現實、及時行樂也不算新鮮事。但當時美國人服食的大麻和傳統印度大麻的服用形態並不一樣,這是比較限于滿足快感需求的,並不當作藥用茶或民間藥劑,只圖吸它能夠享受一下。
美國的大麻情結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躋身主流社會。自從19世紀40年代巴黎的“大麻會館”進入全盛期,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士就開始抽大麻,為的是尋找新鮮刺激以及詩人波德萊爾所説的“強化的個人特質”。但帶頭做的人非常少,跟進的人也寥寥無幾。到了20世紀60年代,數以百萬計的穿著喇叭褲的學生點起大麻煙來抽,情況可就不同了。心理學家威廉·麥格勞特林將這個現象做了簡單扼要的概括:“透過嬉皮運動的仲介,大麻煙從一個社會底層的癮品脫胎而成為中等階級與上流社會的癮品。”嬉皮是從20世紀50年代組成人數不多卻引領知識界風騷的“頹廢運動”産生。媒體對於嬉皮有利的(即便不是故意偏袒,也是不符合事實的)報道,加上種族隔離制度、都市物質主義的令人反感,都引起年輕人一窩蜂地效尤。大麻煙正好可以成為叛逆行為的多重價值的象徵,因而在高中生及大學生之中蔚然成風。根據密歇根大學的研究報告,從大一到大四的吸大麻人數是逐年上升的,但研究生的吸食者遞減,因為研究生比較偏好鎮靜劑。
據估計,到1979年為止,約有5500萬美國人吸食過某種形態的大麻,其中2/3是18至20歲的年輕人。類似的現象很快就蔓延到全世界。澳大利亞、加拿大、哥倫比亞、中國香港、印度、菲律賓、蘇格蘭、委內瑞拉、聯邦德國等國家和地區都有研究報告指出,20世紀60—70年代的大麻吸食者大幅增加,大都市和市區近郊是主要的市場所在。不論在哪個國家,年輕的大麻吸食者進而吸食其他癮品的可能性都遠遠高於不吸大麻的人。
因此,“易受感染”的人數之多,達到空前的程度。由於年輕人對於癮品引起的不良反應的忍受力比較強,自然就比年紀較長的人更想要尋求新鮮刺激,更容易瞻前不顧後,也更急於模倣同儕。這些心理特性都易於促成癮品濫用。在生活富裕的西方社會以及正在西方化的社會裏,在凸顯個人風格、及時行樂、性解放的意識正在抬頭的時代,這些心理因素的影響尤其不可忽視。
在20世紀60與70年代吸食大麻的中産階級年輕人也有機會到處旅行,這是因為他們的父母手頭寬裕、出國唸書的機會多,而且搭便車的交通方式十分便利,所以他們也成了到處傳播癮品吸食的媒介。出生在大麻煙故鄉印度的拉文德·辛格可以算是大麻情結的一個典型代表。他是軍官之子,進的是貴族學校,在寄宿學校就學會了抽大麻。後來他離家遊蕩,到了尼泊爾,又到了海岸邊的果阿。他的回憶錄——他死後由他父親代為出版——之中特別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不論走到哪,總會遇上一些從歐洲、北美洲、澳大利亞來逍遙遊歷的“毒癮客”。這些吸毒者為了享受便宜的大麻來到東方,對於海洛因都有不小的癮頭,或起碼都樂於一試。就是在與這些人之中的一個藍眼睛、穿牛仔褲、趿拉著涼鞋的法裔加拿大女孩共處的時候,拉文德打了第一針海洛因。這癮品也終於在他21歲時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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