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故宮新媒體團隊:有意避免“大而全”的設計

揭秘故宮新媒體團隊:有意避免“大而全”的設計

故宮新媒體團隊辦公室一角。張林 攝

 

這個秋天,故宮博物院迎來90華誕,一大波新展陸續亮相。

 

“清代萬壽盛典展”,描繪了怎樣一派普天同慶的氣象?從未對外開放的壽康宮,塵封了一段什麼樣的時光?從崇慶皇太后鈕祜祿氏的往昔生活,如何窺見盛世的背景?備受矚目的“石渠寶笈特展”,又有哪些看點?

 

基本要求就是美和享受

 

這個被外界泛稱為“故宮新媒體”的團隊,真實身份是故宮博物院資料信息部數字展示一組。他們的日常工作,包括了官方網站及微博、微信的運營,還有一系列故宮APP的開發設計。除了前期的權威公告,這個團隊還在展覽現場承擔了部分電子導覽工作。

 

賞心悅目,是很多用戶對“故宮出品”的第一印象。的確,無論哪一款新媒體産品,每一個頁面、每一張圖片、每一處細節,都烙有鮮明的故宮印記,它可能來源於故宮某一件器物上的小紋飾,或者某一處陳設裏的元素。甚至一個簡單的侍女錶情,都能在某一幅著名書畫作品中找到對應的出處。組長于壯認為,“故宮出品”的最基本要求,就是美和享受。“我們希望觀眾在使用這些新媒體産品時,能夠感受到故宮一如既往的精緻和典雅,覺得只有故宮才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來。”他告訴記者。

 

為了傳遞這種近距離的美,小組成員們甚至有意避免“大而全”的設計。比如,他們在“每日故宮”APP及“微故宮”平臺上推薦某一件故宮藏品,很少一上來就放個全景,而會先呈現一個精挑細選的局部。所配的文字也不是乾巴巴的介紹,而是找一個小的切入點,比如文物工藝上的特點或背後的故事,點到為止。在於壯看來,今天的人們太急於蒐集知識了,有些時候,他們恰恰忽視了藏品本身的美。

 

從故宮180萬件藏品中,選擇《胤禛美人圖》作為第一款iPad應用的題材,也是出於這種考量。此前這件藏品稱不上為人熟知,但它在視覺上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唯美的狀態。除了美人本身,她身上的裝飾、所處的環境、周邊的傢具及陳設,都有很多可説之處。此外,畫中表現的到底是12個還是同一個美人?背後有什麼神秘的來歷?都是大眾有興趣了解的。綜合考慮後,大家認為從具象的美和小切口入手,更適合新媒體的傳播屬性,並且,故宮掌握的大量資料也能夠準確地闡釋這些疑問。結果,這款應用一上線就大受歡迎,不少用戶表示,他們是從《胤禛美人圖》開始,關注起故宮其他藏品的。

 

體驗一把皇帝的日常

 

80後女孩莊穎,參與了《胤禛美人圖》 和其他兩款APP的設計開發。

 

七年前畢業“進宮”,莊穎對故宮的印象,還是一個“古老的旅遊景點”。入職培訓時,聽各部門專家講了一圈故宮日常運營的方方面面後,這種刻板印象被徹底打破。“當時的感覺簡直是‘刷三觀’!”莊穎向記者感嘆,“故宮太博大精深了。”

 

每一款APP的設計,每一條相關微博、微信內容的推送,從前期的選題、立意,到整個創作的過程,涉及大量專業知識。為了保證準確性,小組成員們需要與相關領域的專家密切溝通。“其實我們在做的,是一個平臺、一個窗口,這涉及我們院裏幾乎所有的業務部門,所以,這裡展現的任何內容,需要我們跟每一個部門都有協調。”于壯這樣解釋新媒體團隊與故宮其他部門的關係。

 

如果你玩過APP《皇帝的一天》,就能體驗一把皇帝的日常:從清晨5點起床穿衣開始,讀書、騎射、上朝、用膳……想像中萬人之上、隨心所欲的皇帝,原來有那麼多必須遵守的條條框框。這是一款專門為9至11歲孩子設計的遊戲。考慮到用戶都是識字不多、充滿好奇的孩子,設計團隊先請專家把所有的清代宮廷禮節、服裝和文化知識,改成適合小孩子理解的表達,在此基礎上又修改了兩版,最後還邀請兒童文學和兒童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作了整體把握,多方合力,才把這個文案改得通俗有趣,最終“萌”化用戶。

 

因為博物館知識的專業性,于壯戲稱目前的合作夥伴幾乎所有人都被“折磨”過。每一款産品1.0版上線之前,出幾十個測試版是常有的事。原定半年的開發週期,常常拖至一年甚至一年半。細節的修改,幾乎貫穿始終。比如,首款手機輕應用《每日故宮》,僅為了一個圖標,團隊就擬了幾十稿,最終選用現在的“祥雲”圖標。而在設置頁面中一個關乎用戶登錄的圖標設計方案裏,有一稿“佛頭”設計,相當精緻漂亮,于壯的手機裏至今還保存著這個圖標。然而,考慮到整個産品的一致性,他們最終放棄了這樣的設計。

 

産品上線後,團隊也會繼續跟蹤。前不久,《每日故宮》的一個更新版本剛剛作出大大小小共三十多處修復,不少是根據用戶提出的問題改進的。

 

“成為‘我宮’的一份子

 

是上天眷顧”

 

紫禁城西側,壽康宮南小院。這裡的一間大屋、兩間小屋就是故宮新媒體團隊的“大本營”。包括組長于壯在內,10個人在一塊兒辦公時,這裡就被填得滿滿噹噹。此外,他們還有一名特聘的英文顧問,是個美國人。

 

你可能想不到,在新媒體平臺一次次驚艷用戶的“十人小組”中,竟沒有一人是出身“本行”,卻個個身懷絕技。

 

學平面設計的于壯,對形式頗多在意。很多時候,可能一種顏色大家都覺得OK了,他還感覺差這麼一點。有一次,于壯嫌一根線條沒居中,“差了一像素”,大家一查,還真是差了一像素。從此,于壯得了“一像素眼”的綽號。

 

經常在“微故宮”發佈作品的攝影師張林,網名“柳葉氘”,是北大考古係的研究生。因為在文博攝影圈小有名氣,哪怕是年齡比他大的同事,也尊稱他“氘哥”。或許是出於專業的底子,張林總能找到與眾不同的角度,呈現故宮的美。常常有人在他的作品下評論説,“我也見過這個景,怎麼我就拍不出來”。一開始,有人猜測“是攝影師的設備好”;而現在,源源不斷推出原創精品的張林,已在“微故宮”平臺上俘獲了一眾粉絲,不少粉絲戲稱“要嫁給這個攝影師”。“這是社交媒體的特性,我們也常常拿來調侃他。”于壯笑著告訴記者,“他在我們這個團隊中可是高顏值哦。”

 

莊穎有時會開玩笑説,“我一個學美國文化研究專業的人,在中國傳統藝術博物館裏做新媒體,什麼叫風馬牛不相及?”她至今記得,剛工作那會兒,有朋友得知她在故宮上班,第一反應是:“做導遊嗎?”讓她感到驕傲的是,故宮近年來在新媒體平臺上的努力和積累,眼下已初見成效。“大家對我們的認識,正在從‘金鑾殿’的基礎上慢慢豐富起來,開始更多地談論我們的藏品、我們的展覽和我們的文化産品。”在莊穎看來,能為這種認識的深入作出自己的一點貢獻,能從內部見證這種轉變的發生,能分享自己所發現的故宮之“美”,是一件“拉風”的事。

 

這個以80後為主的團隊,常有的一種狀態是,一個人既做微博、微信的運營,又做APP開發,同時也在負責網站的運營,沒有一個人專門只做一件事,所有人都是“多項全能”。忙碌是必然的,但大家也探討過這種狀態的好處:這些工作之間是有關聯性的,可能在做微信時,就迸發了設計APP的靈感。

 

這樣的工作狀態,在於壯眼裏尤其“令人興奮”,“總感覺自己挖到寶貝一樣,想把這些沉澱下來的、落滿灰塵的東西擦得乾乾淨淨,然後用新媒體的方式展現給大眾。”

 

而紫禁城中,值得去發現和講述的寶貝太多了。對這群在故宮裏做新媒體的年輕人來説,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內容寶庫,“真是莫大的幸福”。

 

莊穎最近在朋友圈中分享的一句話,也許能表達這個團隊心中“摩拳擦掌一頭扎進去的激動”。雖然時而要為釋放創作壓力而瘋狂購物,她依然認為,“作為一個一直堅信人生會隨著時間流逝和經歷逐漸豐富而變得醇厚的人,能成為‘我宮’的一份子,若要説是上天眷顧,一點都不為過。”(實習生曲佳琦對本文亦有貢獻)

 

■本報記者 劉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