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G20會議公報看全球秩序博弈的六大玄機

2月26日至27日在上海舉行的二十國集團（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春季會議，由於處在全球股市和大宗商品市場劇烈震蕩的關口，而受到格外關注。西方輿論拋出“新廣場協議”話題也給會議平添幾分懸念。正是由於會議的重要性以及受到的高關注度，此次會議中的各種博弈也就非常耐人尋味。從會後發表的《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公報》（下簡稱“公報”）中，我們可以洞察其中暗藏著全球秩序博弈的六大玄機：

玄機一：全球經濟基本面判斷暗藏政策玄機

公報強調，“近期市場波動的程度並未反映全球經濟基本面。我們預期，多數發達經濟體的經濟活動將繼續溫和擴張，主要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增長將保持強勁。”這裡在分析近期市場波動的同時，既肯定發達經濟體走勢，又看好新興市場經濟體走勢。然而我們知道，事實上當前全球市場波動與發達經濟體的貨幣政策有關，而這些貨幣政策也導致發達經濟體和新興市場經濟體走勢分化，難以同時進入“向上”週期。主要新興經濟體中，除了中國保持中高速增長外，其他少有“強勁”者。公報對全球經濟現況的前述判斷，可能暗示各國在貨幣政策辯論後，只是在應對態度上達成了共識性安排，能否産生政策措施上的協調一致尚有待觀察。

玄機二：外匯市場形勢判斷暗含匯率博弈

公報稱，“我們將就外匯市場密切討論溝通。我們重申此前的匯率承諾，包括將避免競爭性貶值和不以競爭性目的來盯住匯率。”這裡突出強調避免競爭性貶值的承諾，實際上隱含強調了當前全球面臨競爭性貨幣貶值的風險。G20所達成的共識應該看做希望通過明確釋放信號，打消“匯率戰爭”的擔憂。此外，公報首次明確提出“就外匯市場密切討論溝通”，體現了G20對近期匯率波動的高度關注，期望各國在全球層面有效且有誠意地溝通，減少政策的不確定性，進而減少負面溢出效應。當前，西方主要央行維持利率在近零或負值水準，貨幣政策分化明顯，貨幣競相貶值危機四伏，進一步刺激計劃呼之欲出。從這個角度觀察，G20在宏觀政策上所達成的共識，已經是各方所能尋找到的“最大公約數”。

玄機三：結構性改革表述暗藏理念博弈

公報指出：“結構性改革在提高生産率和潛在産出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結構性改革倡議由G20主席國中國主動推動，儘管美國仍然主張通過貨幣政策刺激經濟增長，但倡議得到德國等G20國家的廣泛支持。在這裡，“刺激性政策”與“結構性改革”之間的理念博弈表現得很明確。即使在西方七國內部，這種理念分化也日益凸顯。金融危機後德國經濟表現出較強韌性，就是得益於其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加強了結構性改革。當前，全球財政以及貨幣政策可運作空間已接近極限，單憑貨幣政策並不足以抗擊日益升高的全球風險，必須通過結構性改革才能突破經濟增長的結構性障礙，而結構性改革反過來還能促進短期需求側政策推進的效率，從而達到標本兼治的目的。公報將結構性改革提升至新的高度，其中暗藏著各方經濟治理理念的博弈。

玄機四：基礎設施建設的互聯互通將化解制度博弈

公告強調：“最大限度發揮不同國家在基礎設施領域的互聯互通對於創造投資機會、提升國別合作水準具有積極作用。”當前，全球實體經濟國家與虛擬經濟國家間的博弈正在常規化成為“制度博弈”，唯有加強互聯互通建設，才能從新的維度上找到全球經濟發展的新路。公報強調要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的互聯互通不僅是適應時代發展的必然選擇，更是破解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博弈的必由之路。此外，推進基礎設施投資是中國目前在全球經貿合作中力推的重點。無論是“一帶一路”建設還是亞投行，對於促進不同國家間基礎設施投資、加強互聯互通都具有重要意義。將G20機制與中國的“走出去”相協調，將進一步增加全球總需求，改善長期供給，實現産能合作，為全球經濟復蘇提供持久動力。

玄機五：“金融體系穩定”表述暗藏稅收博弈

公報強調，要維護金融體系穩定、更好地監測資本流動，要確保稅收公平和平等競爭，尤其是要妥善解決發展中國家在落實BEPS中面臨的特殊挑戰。當前，資本的無序流動恰恰是國際金融體系動蕩的根本原因，全球股市動蕩、大宗商品價格持續走低都源於此。造成資本無序流動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不同經濟體間稅收政策的差異，這些差異成了跨國公司避稅、不同經濟體維護本國利益的工具，進而加劇了全球經濟體系的不穩定性。當前，西方國家都把“打擊跨國公司避稅”作為政策重點，而在本國擁有跨國公司利益方面，又成為保護主義者。此次G20會議公報把監測跨國資本流動與打擊稅收侵蝕放在一起強調，暗藏著全球徵稅權博弈。

玄機六：新增“綠色金融”理念內含發展權博弈

“綠色”是我國“十三五”規劃中的五大發展理念之一。“十三五”規劃明確強調，要“發展綠色金融，建立綠色發展基金”。中國在此次會議上強調“綠色金融”是希望能引起國際社會的高度重視。可以預見，“綠色金融”的標準、監管機制、協調機制等都將儘快建立。這不僅有助於改善全球生態環境，更能動員更多資金進行綠色投資，提升全球經濟的增長潛力，創造全球經濟的新增長點。與中國形成對比的是同樣對“綠色金融”感興趣的英國，不同之處在於，英國希望通過“綠色金融”的理念，在國際碳排放權、碳交易等領域佔得先機。因此，英國提倡的“綠色金融”蘊含著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發展權上的博弈。與中國提倡的綠色發展、綠色投資並不相同。

（作者 賈晉京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宏觀研究部主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展騰、程陽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