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的圖騰:彩鳳來儀穿百花
緙絲鳳紋方補(明)。
團鳳紋繡片(元)。
鳳,作為百鳥之王,自古便與龍紋相合成為華夏文明鮮明的文化符號。傳説百鳥取下身上最漂亮的一支羽毛插于鳳身,鳳便成了世上最美麗的鳥。鳳喜牡丹、鸞鳳和鳴、遊龍戲鳳,這些耳熟能詳的鳳紋題材無不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彰顯著某些吉祥寓意,這在我們的絲織文明中有著最直接的體現。
江陵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大量絲織品服飾文物上都有各種或變形或寫實的鳳鳥。頭上長有巨大花冠的鳳鳥站立在花叢之間,或者與龍虎紋樣相鬥,紛繁的彰顯著祥瑞的吉兆。這樣的鳳紋踏著絲綢之路將東方文明一路帶向西域,展翅揮舞地走向西亞。1976年至1978年在天山阿拉溝28號墓中,就發掘了一塊與江陵馬山楚墓鳳鳥非常類似的素色絹地鳳鳥紋鎖繡殘片。這只鳳鳥猶如絲綢之路的使者,最終出現在了南西伯利亞的前鐵器時代巴澤雷克冢墓的漆器上,成了這條悠遠絲路文明西漸的佐證。
中國擁有最早的絲織文明,這一偉大創造曾沿著草原絲綢之路由內地發跡並一路向西廣泛流傳,途經阿爾泰山南路再向北最終到達南西伯利亞。隨著中原與西北少數民族的相互交通與來往,北方的戎狄等民族不斷把起源於中原的先進生産技術與物質文化帶向歐亞大陸,並將西域豐富的物産帶到中國。這使得鳳鳥紋不僅有著歷史傳承,也融入了新的實物——孔雀。鳳凰只見傳説,故有説將其原型指為孔雀。事實上孔雀之形體與甲骨文的“鳳”字確有相似之處,而明清時期鳳凰尾羽中的翎眼,也確是孔雀尾羽之形。
隋、唐以來,千姿百態的鳳紋配上不同花卉,或穿行花間,或銜花降瑞,受到民眾青睞。唐代染織、銅鏡、壁畫、陶瓷器上亦常見“舞鳳”與“對鳳”等紋飾。“對鳳”從唐代開始逐漸流行,至宋代經歷雌雄分化,逐漸産生了“鸞鳳”之稱。今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宋緙絲《鸞鳳和鳴圖軸》即是這其中的代表作。“鸞鳳和鳴”本是《左傳·莊公二十二年》“鳳凰于飛,和鳴鏘鏘”之合稱。講春秋時陳國媯氏政變,陳完投靠齊桓公,並與大夫懿仲之女成婚,卜卦結果為“吉”,卦辭曰:“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其中“鳳凰于飛”語義化作吉祥圖案,便稱“鸞鳳和鳴”,指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子孫繁盛、家業興旺。宋緙絲《鸞鳳和鳴圖軸》應為婚禮祝賀之用,圖中一鳳立於奇石之上,望向天空飛翔的愛侶,滿園芙蓉盛放,寓意“鸞鳳和鳴”“榮華富貴”。
這樣具有異域風格的“鸞鳳穿花”在元代時期被運用得更為廣泛,現存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元人團鳳紋刺繡方片即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這件團鳳穿花刺繡以一對鸞鳳圍繞著寶珠旋繞為中心,摩尼寶珠散發的光亮將一對金色鸞鳳照耀得燦爛奪目,其內在寓意“鳳凰朝陽”既有光明美好的吉祥寓意,也昭示著夫婦相愛、家庭和睦、子孫滿堂、家業興旺的美好嚮往。其四週曼妙的花葉形象與元大都遺址出土的鳳穿花卉圖像石刻頗為相近,燦爛而富於生機。
明清時期,羽翼華麗的鳳凰從遙遠的天上下降凡間,將一切美好灑向人間,這一時期織物上常見以纏枝花卉紋樣搭配鸞鳳、對鳳之裝飾手法,或配上菊花、蓮花、牡丹等人們喜聞樂見的四季平安花卉,鳳穿牡丹、鳳踏蓮花、龍鳳翔雲等等吉祥紋樣以寫實手法細膩的表現,無疑體現古人的思想和審美。
鸞鳳與牡丹、湖石、祥雲相配稱“鳳穿牡丹”或“鳳戲(喜)牡丹”,佳節初歲時寓意四季平安、富貴吉祥。而成對出現的鳳凰與花卉又有讚頌夫婦恩愛、富貴白頭之意。現藏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明人緙絲鳳穿牡丹方補原綴明代內命婦吉服,穿用於慶典朝會。方補中一對緙絲彩鳳被安置在山花樹石佳景之中,叢生的靈芝、山茶、梅花、牡丹皆有吉祥寓意。這樣題材的緙絲補子亦見清華大學藝術館藏,可見在明代使用富有節慶特色的補子頗為常見。
被視為“祥瑞”的鳳在歷經千年的時空輪轉中逐漸由信仰圖騰轉化為百姓喜聞樂見的吉祥紋樣, 彩鳳穿花銜來平安富貴,以期新年美好、家業興旺。(陸正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