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裏夫人後人追憶錢三強：他是我父母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

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新疆羅布泊爆炸成功。全世界從此記住了一個名字：錢三強——中國原子能事業的奠基人，被譽為“中國原子彈之父”。

 

中國著名核物理學家錢三強。新華社發

 

55年後的今天，因為一封信，多年深居簡出的居裏夫人外孫女、92歲高齡的法國核物理學家埃萊娜·郎之萬-約裏奧女士在位於法國安東尼市的家中接受了新華社記者採訪。

 

這封信的筆者，正是錢三強，收件人為郎之萬-約裏奧的父母。究竟是一段怎樣的緣分將他們聯繫在了一起？

 

“我和我的弟弟永遠記得，一個微笑的年輕人，週日走進我家，拜訪我的父母。”郎之萬-約裏奧説。時間仿佛回到了80年前那個充滿陽光的清晨，錢三強站在她面前，微笑著。

 

2019年9月，法國核物理學家埃萊娜·郎之萬-約裏奧在家中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新華社記者高靜攝

 

在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歷史上，曾有1對“夫妻檔”同時獲獎。波蘭裔法國人瑪裏·居裏和丈夫皮埃爾·居裏1903年同獲物理學獎。有意思的是，1935年，居裏夫婦的女兒伊雷娜·約裏奧-居裏和丈夫弗雷德里奧·約裏奧一起成為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居裏家族由此成為迄今唯一一個連續兩代夫妻都獲得諾貝爾獎的家族。

 

郎之萬-約裏奧與記者見面的院落，恰巧是她父母伊雷娜·約裏奧-居裏和弗雷德里奧·約裏奧曾經的寓所。

 

1937年，錢三強通過公費留學考試，以報國之志遠赴歐洲，進入巴黎大學居裏實驗室做研究生，導師正是居裏夫人的女兒、諾貝爾獎獲得者伊雷娜·約裏奧-居裏及其丈夫弗雷德里克 ·約裏奧-居裏。

 

1940年，錢三強取得法國國家博士學位，又繼續跟隨第二代居裏夫婦當助手。1946年，他與同一學科的才女何澤慧結婚。夫妻二人在研究鈾核三裂變中取得了突破性成果，被導師約裏奧-居裏夫婦向世界科學界推薦。同年，法國科學院還向錢三強頒發了物理學獎。

 

女科學家何澤慧（左）和她的丈夫、科學家錢三強在一起研究有關學術問題（資料照片）。新華社發

 

“錢（三強）是我父母的學生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個，他是一位朋友。”郎之萬-約裏奧説。

 

“他是一個常挂微笑的年輕人，經常週日來我家拜訪。他對我們這些孩子很親切，我們在家裏搭起了一個乒乓球臺，他乒乓球技術非常棒，我的弟弟從他那裏學習很多了乒乓球的技術。但必須得説，我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天賦。”郎之萬-約裏奧微笑著陷入回憶。

 

她翻開一本珍藏的家庭相冊，裏面有很多張錢三強和她們全家的合影，還有錢三強去看望在阿爾卑斯山療養的伊雷娜·約裏奧-居裏時為其拍攝的照片。

 

2019年9月，法國核物理學家埃萊娜·郎之萬-約裏奧在家中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新華社記者高靜攝

 

“ 我已經記不清錢三強與我父母談話的細節，但當時正處於二戰期間，他們的交流無疑是關於最新的科研，或是關於戰爭的局勢。當時，我的父親在領導實驗室的同時，還參加反對德國佔領的秘密抵抗運動。他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只有像錢三強這樣的可靠的朋友才能到我家來。”她説。

 

1948年，錢三強選擇回到祖國，並參與中國科學院及原子能科學研究基地的組建工作。他不僅聚集和培養了大批科學技術人才，也為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和氫彈的研製做出了突出貢獻。

 

埃萊娜·郎之萬-約裏奧向記者展示珍藏的家庭相冊，裏面有錢三強和其父母及全家的合影。新華社記者高靜攝

 

“（他的回國對我父母而言）是一個遺憾，但對他而言是一種巨大的熱情。我們知道，他是投身到中國的原子物理甚至是核物理的研究中去。因為錢（三強）在和我父母長達數年的交流中不斷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堅信對一個國家發展最重要的貢獻，是發展基礎科學的研究，廣泛的基礎研究才能支撐起一個國家科學整體的快速發展，以及具體計劃的發展。今天來看，這對一個國家的發展至關重要。”郎之萬-約裏奧堅定地説。

 

隨後，郎之萬-約裏奧緩緩打開那封錢三強1949年寫給她父母的信，仔細看了很久，然後輕聲朗讀：“我知道人民的勝利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為了能獲得徹底的勝利，每個人都應當做出自己的貢獻，全國有很多愛國同胞為此做出了犧牲，如果我能夠用一生的某個階段來參加國家的重建工作，也是‘為勝利而犧牲’。”

 

2019年9月，法國核物理學家埃萊娜·郎之萬-約裏奧在家中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新華社記者高靜攝

 

她回憶道：“八年後，我的父親因為健康原因不能參加在中國舉行的活動，他委託我和我丈夫代替他參加。我最後一次見到錢三強是1957年1月，他帶我們參觀了物理研究所，還參觀了當時正在建造的（中國）第一個反應堆……我們三人在盧溝橋上進行了長談，暢談了國際局勢、中國和法國的未來。”

 

2013年，郎之萬-約裏奧女士還專程前往北京參加紀念錢三強百年誕辰的活動。對那個微笑的年輕人，郎之萬-約裏奧這樣評價道：

 

“錢三強從1937年到1948年在法國生活了11年，關於他的記憶永遠不會從我們家人的心中抹去。他是我父母最親近的一位學生，也是他們的一位朋友。他和我的父母一樣，有著對科學的熱愛、對如何發揮基礎研究重要作用的構想，他們都希望將科學知識用於造福人類。”（記者 唐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