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吃野味與瘟疫

【編者按】

 

在我國古代，很多食譜中都記載著大量野味的烹飪方法，但與此同時，關於吃了野味猝發重病的記錄也是不絕於書。近日，古代筆記研究學者、推理小説作家呼延雲做客澎湃問吧，解答網友有關古代野味史的問題。古代的野味是指哪些？古人為什麼迷戀于吃野味？在歷史記載中，因吃野味鬧出了怎樣的命案？我們精選了部分問答。

 

 

《隨園食單》

 

尹小龍1：

 

偽命題，古代不吃野味，難道還吃流水線生産的家禽？

 

呼延雲：

 

邏輯問題，我國從上古就有家畜養殖，那時沒有生産流水線，但也能分出家養和野味。

 

無敵的浩克：

 

野味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呼延雲：

 

從古代筆記的記載來看，説法不一，大部分認為確實好吃，也有人認為平淡無奇。像袁枚和李漁兩位美食家，態度就不一樣，袁枚的《隨園食單》就沒有提什麼野味，李漁覺得野味值得品嘗。

 

陳玥Allen：

 

請問現代食用野味和古時候獵戶打獵為食有何本質區別嗎？

 

呼延雲：

 

我認為，其最本質的區別就在目的性，古代打獵多半是因為古人需要借此獲得基本肉食，而今天吃野味就是獵奇或者炫富。從這個角度來看，古人打獵無可厚非，而今人食用野味是缺乏道德和素質的表現，當然如果食用的野生動物受到國家保護，那麼還涉嫌違法。

 

文心0473：

 

古代人獵殺的是運動中的個體活物，體內毒素沒有釋放出來就被食用了。現代人食用的野生動物在運輸和被關押過程中存在相互感染，由於動物對死亡的恐懼心理體內已經釋放出毒素，所以現代人食用野生動物猶如服毒。

 

澎湃網友f2Ezma：

 

問題在於，以捕獵為生的古人到底捕獲什麼樣的野生動物，並將其作為主要食物來源？是當下野味炫富者青睞的那些野生動物嗎？肯定不是！原因很簡單，基於生命安全性和獲取便易性考慮，古人肯定主要以數量相對豐沛、獲取相對容易、一次性獲取體量大的野生動物為主要對象。假如這個論斷成立的話，古人捕獲並作為主要肉食來源的話，肯定是一些居於食物鏈低端的較大型食草動物，或個別以食草動物為食物來源的小型食肉動物，甚至是雜食類動物。反觀當今野味炫富者的青睞物種，多為生活在陰暗幽閉環境中的雜食類或食腐類動物，食物來源複雜性和劣質化，讓這些稀有物種進化出百毒不侵之軀，除非在主要食物來源遭遇重大威脅饑荒年代，否則古人也不輕易招惹捕食此類物種！

 

 

《木蘭秋獮圖》手卷（局部）

 

杠精引戰狗從不回復我：

 

古人不是很信報應嗎？他們怎麼敢吃野味兒？

 

呼延雲：

 

我在“敘詭筆記”的專欄中談到過很多次報應的問題。我國古代，尤其是東漢佛教進入中國後，因果報應、善惡有報的觀點確實在傳統文化中很常見，但是中華民族是一個高度注意實用主義的民族，比如對龍王廟，求雨是獻上各種貢品，如果沒用就敢砸了龍王的塑像。對待報應的態度也是，當現實中大量存在著善有惡報，惡有善報的時候，人們就很難將善惡的行為與報應建立必然聯繫，尤其是動亂時期，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倘若連殺人都不怕報應，殺野生動物又何足畏哉！

 

澎湃網友qUJbMb：

 

古代吃野味也是種時尚，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傳統飲食文化延襲至今，加之中醫的某些食療糟粕文化你敢説嗎？

 

呼延雲：

 

這有什麼不敢，中國古代飲食文化中的以形補形幾乎全都是錯的，食物相剋學説絕大多數也已經被證明是錯的。

 

張大豪：

 

有沒有哪些動物古代是野味，現在不是了，或者古代很常吃，現在被稱野味的？

 

呼延雲：

 

很多，比如鱔魚、甲魚、蛇，都是過去是野生動物，現在人工養殖居多了。

 

雪未大也：

 

請問中國古代有哪些比較嚴重的野味導致的問題？是怎麼解決的？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呼延雲：

 

目前來看，古代筆記中記載的吃了對人類危害最大的可能是野生鱔魚，我正在查找和對比明清筆記中的記載，準備寫這方面的文章。

 

Hi John：

 

為什麼中國人吃野味都幾千年了，最近這一百年才有疫情爆出來？

 

呼延雲：

 

準確地説，是隨著現代醫學的確立和完善，人們才認識到亂吃或接觸野生動物與瘟疫存在因果關係。

 

化外之民：

 

況且，古代也有因野生動物而感染的全球性疾病，天花來源於牛類，黑死病來源於蒙古的土撥鼠，這些危害還不大嗎？古代人流動慢，即使因食用野生動物而染病，往往也就是死一人、一家、一村而已，而現代社會，已經成為地球村，一個人的感染，特別容易成為全球的災難。

 

Lee--丶：

 

古代的病毒比現在嚴重嗎？

 

呼延雲：

 

這個倒不一定，只能説有些病毒隨著免疫醫學和保健醫學的進步，已經得到遏制，有些病毒産生變異後繼續危害人類健康。

 

瘋狂的刮鬍刀：

 

古代的病毒有現在的這麼厲害嗎？

 

呼延雲：

 

病毒也會進化。

 

I'm Jarod：

 

兩方面看，一方面病毒一直在進化但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而是新的突變導致人類免疫系統不認識它，需要重新認識它才能生成對應的抗體；第二方面是衛生條件變好了，兒童的夭折率大幅降低，而古代疾病是造成兒童夭折的主要原因，但活下來的人免疫力就會很強。所以現代社會一旦某一種疾病穿過了社會衛生防線襲擊人群的時候，就會造成較大傷亡。

 

tonykencw：

 

古代人野味吃得應該更狠，現代短短20年間吃出兩次疫情，中華上下5000年，古人在疫情吃出後是咋搞的？考慮其與現代不同的人文與客觀環境條件，是否仍有某些處理疫情的方式方法值得參考借鑒的地方？

 

呼延雲：

 

古代筆記中記錄瘟疫的內容很多，但由於醫學認識的局限，絕大多數還無法認識到飲食導致的傳染病，一般來説只能是等待疫情自己過去，救治手段非常缺乏，所以死亡率很高。從這一點上説，1910年東北瘟疫的控制為什麼偉大，就是因為伍連德先生採取了隔離、火化死者等現代性的處理方式，且果斷堅決，執行力高。

 

請你寵著我：

 

野味是否在每一次爆發疾病後都給社會帶來嚴重影響，歷朝歷代統治者是否對此頒布相關法律法規？

 

呼延雲：

 

目前看來，由於古代醫學和生物學的局限性，對野味與傳染病的關係了解不多，而且由於古代很少有針對流行病的統計學工作，所以官府層面很少出臺此類禁令。

 

鴨鴨鴨鴨鴨鴨：

 

請問在古代有沒有通過吃野味，給我們做過什麼貢獻？

 

呼延雲：

 

可以這樣理解，所有的動物最初都是野生的，通過食用可以了解它們的毒性和正確的食用方式，也為人工養殖積累經驗，這是有正面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