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口收處縛黃龍

付秀宏

新華社記者陶明  攝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千步涯。壺口收處縛黃龍，瀑布如刀開巨峽。壺口瀑布位於黃河中游陜晉峽谷之間，為國家級風景名勝區。它西臨陜西延安宜川縣壺口鄉，東瀕山西臨汾吉縣壺口鎮，為陜晉兩省共有旅遊區。黃河至此，兩岸石壁峭立，河流收束狹如壺口。瀑布上游黃河水面寬300米，在不到500米的距離內，突然被壓縮到20米至30米的寬度，流速每秒1000立方米及其以上的黃河之水，從20米高的陡崖上傾注而瀉，形成“千里黃河一壺收”的豪邁氣勢，是僅次於貴州黃果樹瀑布的我國第二大瀑布，因攜沙量巨大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黃色瀑布。

壺口瀑布的寬或高，在世界瀑布排行榜上都不算超級大，但其流量卻異常驚人。在冬季枯水季節，壺口瀑布的流速才達到每秒150立方米至300立方米，那時只能從冰封下的涓流中揣測黃河的俊美。等到冰河解凍，流速驟增到每秒1000立方米以上，最高時達到每秒8000立方米，黃河水濁浪排空，驚濤拍岸，激湍翻騰，猶如千軍萬馬橫衝直掃。巨浪激起的水霧煙雲形成了“彩橋通天”的奇觀。

進入壺口瀑布景區，我便聽到一陣陣“隆隆”的巨大響聲，如同萬馬奔騰一般。循著響聲，一直往前走，響聲越來越大，只見一道道瀑布直往深谷裏砸、砸、砸。主瀑布和側瀑布似萬條飛龍向“十里龍槽”直衝而下，在瀑布底勒成一條深深的溝，並在壺底激起濃重的水花。我站在岸邊，耳聽怒吼，眼見瀑布激起的陣陣水霧，不由産生熱血沸騰的感覺。在陽光的照射下，瀑布水霧不斷騰起又落下，很快在石壁上形成一道道絢麗的彩虹。

聽著瀑布“隆隆”的響聲，我由衷地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黃河之水一浪接一浪，波濤洶湧，從天際滾滾而來，好似數萬條黃鱗巨龍，翻滾著、咆哮著，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壺口。氣勢磅薄的瀑布令人震撼，巨大的轟鳴聲，好似萬千抗日英雄在世一般。面對此情此景，遊客們引吭高歌，盡情吶喊，大家甚至情不自禁地唱起來：“風在吼，馬在叫……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

無數怦然心動的胸口，似夏夜斟滿雷聲的北斗。岸邊嘹亮的歌聲，和著如炸雷般的瀑布聲，吼得地動山搖。十多丈深的下河床裏，渾濁的水翻滾著、沸騰著，龍騰虎躍，仿佛要吞噬週遭的一切。兩岸的幾個小瀑布也當仁不讓，黃河水在瀑布與激流的交匯中翻滾而下，如同激情昂揚的“黃河大合唱”席捲而來，聲音雄渾有力，氣吞山河。不遠處那些身披羊毛坎肩、頭裹白毛巾、腰際插煙杆兒的陜北老漢，一邊牽著毛驢，一邊傾情演唱著信天遊。

九曲十八道彎的黃河，是中國的母親河，是中華民族的象徵。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流淌著千年古國的血脈，綿綿不絕的炎黃子孫傳承著陜晉祖先的神采。幾千年來，人們以河流顏色稱這條河為黃河，而壺口瀑布則以黃河不可抗拒的蒙蠻之力狂瀉而下，翻江倒海的濁流發出萬頭雄獅般的怒吼。黃色的河水爭先恐後涌入壺口，黃色的水霧營建了硝煙瀰漫的古戰場，好一個黃塵漫卷、馬行山谷！這恢弘震撼的超大氣場，不由使人張開嘴巴，亮嗓高歌，以便應和那滔天的轟鳴。

“大禹開天手，先從壺口聞。收來一曲水，放出半天雲。浪怒山林亂，光寒肌骨分。憑虛頻眺望，秋氣共氤氳。”雷霆萬鈞、挾泥夾沙的黃色瀑布，成為鯉魚跳龍門的發生地。相傳黃河上有龍門，鯉魚只要逆流而上，躍過龍門，就能變成龍，騰雲駕霧翱翔在九天之上。黃河水穿過玉龍山，猛跌至壺口深槽，被瀑布沖刷的巨石，現出光溜溜的大洞，切出一道道深溝，然後黃河水狂跳著、顛動著，在伸縮、擺動中捲起巨大的動能。

孟門是壺口瀑佈下遊的河心島，遠望就像一道石門聳立在河中央，有人説它就是黃河鯉魚所跳的龍門，也有人説它乃女媧補天時遺留下來的神石，還有人説它是大禹父親鯀治水時堵洪未果的物證。無數先賢的背影，依稀閃過。大禹治水時，幸有數條黃河鯉魚化龍助力，群龍聚首用身體合力一打，便將石門一劈兩半，洪水順利通過。科學研究發現，因黃河巨大動能和攜帶泥沙對砂岩産生沖刷和磨蝕，才形成了全長4200米、寬30米至50米、高15米至20米的壺口瀑布，俗稱“十里龍槽”。

山勢巍巍，重疊萬仞。河水浩浩，波浪千層。水星亂激，如煙沖天。狂瀾怒號，若雷震地。從直升飛機中俯瞰黃河壺口河道及附近地形，可以清楚地看到河水沖刷、下切形成的河槽與水蝕凹痕。壺口瀑布的壯觀程度與黃河水量大小相關，由於四季氣候和水量不同，壺口瀑布一年之中各有風姿。春天，冰雪融化，水量適度，主瀑、副瀑連成一片，主瀑煙霧繚繞，副瀑萬千競流；初夏水量減少，落差加大，主瀑大顯神威，吼聲震天，激起百丈水柱；汛期水量增大，萬流聚匯，洪流奔涌，一泄為快；冬天，上游表面冰淩匯集，交架成橋，下游河水在冰淩低水處穿甲而行，搖蕩生煙。

我久久地凝視著壺口大瀑布，從遠到近，從寬到窄，從高到低，水的翻涌，水的漩渦，水的疾駛，水的撞擊，觸目皆是，真可謂驚天地泣鬼神。黃河水翻過、滾過，細碎成沫，霧靄飄飄，然後巨勢糾纏，最終轟然而去。壺口瀑布正是憑藉“收窄聚力”、團結一心，才勇往直前、勢不可擋。當我駐足深思之時，總是覺得著名詩人光未然、人民音樂家冼星海就站在我的身邊。黃河瀑布以排山倒海、盪氣迴腸的氣勢，被國人不斷唱響，黃河精神，也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今日中國，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同時傾力復工生産，這何嘗不是黃河精神的一種體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