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對話瑪雅 跨越時空的“美美與共”

三星堆，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的中華文明。瑪雅，隱匿近千載、神秘又輝煌的美洲文明。兩者所處時代和地域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偏偏，透過塵封歷史，破譯千年密碼，考古學家在兩者之間發現諸多相似之處。

 

究竟是跨越文明的神奇巧合？還是交錯時空的默契對話？作為歷史文物的“傳話人”，近期在接受新華社採訪時，中國和墨西哥的考古學家給出了權威解釋。

 

“同片星空”

 

“三星堆居民和瑪雅人曾仰望過同一片天空，數過相同的星星。”墨西哥奇琴伊察瑪雅文明遺址負責人馬爾科·安東尼奧·桑托斯接受採訪時滿含感情地説。

 

奇琴伊察是瑪雅語的音譯，意為“在伊察的水井口”，位於墨西哥東南部尤卡坦半島，曾是瑪雅古國最繁華的城邦，始建於西元5世紀，是瑪雅城市文化頂峰時期的重要遺址。

 

資料圖片：幾名遊客經過位於墨西哥東南部尤卡坦州首府梅裏達的一處表現古瑪雅人形象的城市建築。（新華社記者周確攝）

 

曾遠赴中美洲參與瑪雅科潘遺址挖掘的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研究員李新偉解釋道，三星堆和瑪雅古國分別地處亞熱帶和熱帶地區，且四川盆地氣候在三星堆時期比現在更炎熱，因此兩種文明形成和發展的自然環境非常接近。同時相近緯度地區的居民可以看到相同的星空，觀星象以掌握農時，對於以農業為基礎的三星堆居民以及瑪雅人宇宙觀的形成至關重要。這些都為研究兩種文明的相似點提供了破題思路。

 

“神樹”迷思

 

本次三星堆“上新”的文物中包含了不少青銅神樹的殘片。根據考古學家的介紹，神樹形象也屢次出現在瑪雅文明中。

 

桑托斯説，瑪雅有木棉聖樹的形象，展現宇宙四方，象徵天地等元素的結合。三星堆的青銅神樹與瑪雅文明中的木棉聖樹有許多相似之處，體現兩種文明相近的宇宙觀。

 

這是在位於四川省廣漢市的三星堆博物館拍攝的1986年出土于三星堆2號“祭祀坑”的青銅神樹（2021年3月17日攝）。（新華社記者沈伯韓攝）

 

在這一點上，李新偉有著相同見解。他説，諸多專家均提出，瑪雅文明和中華文明都將宇宙分為地下、人間和天上三個層次。通天樹連接天地，成為人與超自然神靈溝通的通道。他們溝通的共同目的，應該都是期盼風調雨順、萬物生長，希望維持整個宇宙的正常運轉。

 

在墨西哥瑪雅遺址帕倫克古城邦發現的墓穴中，考古學家挖掘出一個大型石棺，石棺蓋板雕刻精美，其中就有城邦國王從地下世界重生、沿著通天樹升向天界的畫面。

 

技術對話

 

桑托斯長期關注三星堆考古進展，近期挖掘工作令他倍感興奮。他説，中國各地跨學科專家和多個機構參與了這次三星堆考古發掘，“挖文物就像做外科手術，看到這麼高水準的考古技術應用，我很感興趣”。

 

桑托斯與李新偉不約而同都提到了出土絲綢的例子。桑托斯説，考古人員如果未合理應用技術，則可能在探索與發掘過程中破壞絲綢。在技術保障下，三星堆成功出土絲綢等紡織品殘留物。絲綢的出土説明當時紡織和種植技術發達，進而證實當時古蜀文明的繁榮。

 

2021年3月10日，在位於四川省廣漢市的三星堆遺址考古發掘現場，考古人員利用電腦現場查看新發現的象牙雕的情況，並進行記錄。（新華社記者沈伯韓攝）

 

李新偉説，這次發掘工作在現場安裝搭建了多個實驗室，裝滿各類設備的考古“發掘艙”可以控制溫度、濕度，不僅能對挖掘現場進行及時三維掃描、記錄、分析，更為文物的出土提供了全方位的保護。

 

在文物修復和保存方面，桑托斯説，瑪雅文明位於潮濕多雨的尤卡坦半島，考古人員發掘人類骨骼後常因氣候因素難以妥善保存，而三星堆發掘象牙時採用的保護技術，可用於保護瑪雅文物。他希望有機會到中國學習新技術與經驗，以用於瑪雅考古活動。

 

“天外來物”？

 

無論是三星堆長相怪異的青銅頭像，還是刻有瑪雅古城邦國王與通天樹的蓋板，以及瑪雅人的天文曆法，都讓一些民眾聯想到“天外來物”。不過，在考古學家眼中，這些“奇跡”都有跡可循，並非與外星人有關。

 

2010年3月21日，熱氣球在日出時分從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附近特奧蒂瓦坎的太陽金字塔上空飛過，慶祝春分的到來。（新華社/路透）

 

李新偉介紹，專家們通過計算和模擬，甚至可以復原金字塔建設以及玉器雕刻的過程。而三星堆青銅面具中，突出的眼睛和變形的耳朵等奇特的表現方式，都可以在中國史前文化裏看到。他認為，三星堆面具並不是神像，而是想像中人處於通神狀態下表現出的法相或者變幻的樣子。

 

美美與共

 

三星堆遺址被譽為“20世紀人類最重大考古發現之一”，瑪雅文明則有“美洲的希臘”之名。

 

多次走進瑪雅腹地的李新偉認為，三星堆所展現的中華文明和瑪雅文明都表現出“讓人震撼的創造力”。

 

李新偉曾帶領中國與洪都拉斯聯合考古隊，利用中國技術主持發掘瑪雅科潘古城一處遺址。他認為，將中國的考古技術帶到海外，同時瑪雅文明等海外文明又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和理解中華文明的形成與發展，這都是令人激動的事情。

 

在科潘遺址的考古發掘現場，李新偉和中洪考古隊成員正在分析重要遺跡現象。（社科院考古所供圖）

 

“人類社會有著不同的發展道路，尊重並保持這種和諧共處的發展狀態，便是我所理解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和美美與共。’”李新偉説。

 

“無論我們説哪種語言，文化的交流都讓我們如兄弟般更加團結，彼此的情誼也將不斷加深。”桑托斯最後説。

 

記者：陳瑤、黃順達、吳昊；視頻：黃順達、陳瑤、吳昊、裏卡多·蒙托亞、席玥、蔣彪、楊華、童芳、尹恒

報道員：王慧欣

編輯：錢泳文、徐曉蕾、羅國芳、王釗、胡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