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是一場修行——上海電影節觀影熱潮思考

2018-06-21 10:45:43|來源:新華網|編輯:梁寧

  

  荷蘭電影《漫長的季節》

  

  波蘭電影《記憶殤口》

  ■通過電影節,我們觀賞電影不僅具有一種儀式感,還有一種“歸宿感”

  ■銀幕放映更能提供“沉浸式”的觀影體驗,使觀眾得以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裏與創作者完成一次精神上的對話。這也是一個見證自我成長的過程,是在光影的世界裏感受時間的溫度,感受情感的力量

  ■電影節作為各種類型風格、各個歷史時期的各國影片歡聚一堂的盛會,讓我們得以見證世界的多樣性,領略各種思維方式、影像風格交相輝映的壯麗景致。當然也會看到一些平庸之作。創作者的設想與成品之間的差距,可能來自於才情與客觀條件的限制,來自於因強烈的自我表達慾望而誤入歧途,但他們沒有矯飾,沒有滿足於膚淺與惡俗。面對這些影片,我們仍然懷著極大的寬容與尊重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具體的限度之中,這個限度來自於時間,也來自於空間,當然也來自於物質條件,甚至肉身的沉重。但是,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種隱秘而蓬勃的渴望,那是對庸常俗世的超越,對殘缺的人生以及不完美的自己的想像性補償。只是,這種渴望愈澎湃,個體愈是要感受到在世的痛苦,並在理想與現實的溝壑中終究意難平。這時,電影為我們提供了“生活的比喻”,讓我們能在他人故事中突破自我的限度,得以徜徉在一個或奇幻、或逼真、或震撼、或雋永的世界中,從而豐富對於人世的體驗,拓展對於人生的體悟。這時,我們會發現,看電影,是一場修行。

  可惜,我們平時在電影院裏,大多只能看到商業片的大行其道:好萊塢的特效大片來勢洶洶,在視聽感受上不斷追求更強烈、更密集、更刺激; 中國的一些都市喜劇對現實的表達則顯得無關痛癢,甚至矯揉造作; 一些穿越玄幻劇不僅架空時空,更架空人性和情感;至於對一些動作片、愛情片而言,能講好一個故事,能精心設置幾個煽情場景都算苛求……可以説,在大數據時代,電影已經是一門經過精心計算的生意,這門生意有太多可以操縱的空間,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伎倆,甚至每個演員所能帶動的票房都可以被準確估算。在這種背景下,我們要在電影院裏找到幾部嚴肅而沉靜的電影已經似大海撈針。這一方面是因為浮躁功利的創作氛圍已經將電影的功能窄化為“娛樂”,另一方面是因為部分創作者對真實的現實沒有態度,沒有思考。這時,每年六月舉辦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就成了影迷珍貴的年度精神盛宴。

  在網絡資源極大豐富的今天,許多經典影片我們可能早已在電腦上看過,但能在銀幕上重溫一次依然意義重大。這種感覺,就好比你曾經在印刷品上鑒賞過一幅名畫之後,又有機會在美術館裏一睹真跡。尤其是每年的4K修復版電影,將一些年代久遠或原始影像受損嚴重的影片修復出最高水準的電影畫質,引得影迷如癡如醉。

  銀幕放映較之電腦播放會放大許多細節,更能提供“沉浸式”的觀影體驗,使觀眾得以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裏與創作者完成一次精神上的對話。當銀幕亮起時,那些在電影史上留下印跡的電影變得鮮活無比,它們帶著久遠的歷史氣息,裹挾著我們曾經通過這部影片觸碰到的個人記憶,讓我們不僅與電影重逢,也與過去的自己重逢。

  通過電影節,我們觀賞電影不僅具有一種儀式感,還有一種“歸宿感”。在搶購某些熱門電影票,或者當一群影迷坐在一個小廳裏時,雖然彼此並不認識,卻有一種不可言説的熟悉感,一種因“志同道合”而産生的親近感。當一群人放棄那些當紅的流量明星,冷落那些酷炫的視聽大片,卻對一些黑白片或者布光很不均勻、膠片感光度很差的影片“頂禮膜拜”,這無論如何是一群純粹的人,一群“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當然,我們並非為了標榜高雅或者品位非同一般而選擇這些影片,而是我們曾在生命的某個時刻與這些影片遭逢,被這些影片的“光暈”感染過,我們需要通過一場更為強烈和直接的對話來強化某些感覺,來豐盈曾經有過的感動與思考。換言之,這也是一個見證自我成長的過程,是在光影的世界裏感受時間的溫度,感受情感的力量。

  2015年的6月,我曾在9天的時間裏看了電影節的20場電影。那段時間,我經常在大光明、和平影都、大上海三家電影院之間轉場,像一個“成功人士”一樣爭分奪秒地排日程,趕時間,幾乎到了嚴絲合縫的地步。那一年,影迷爭奪的焦點是萊昂內的《美國往事》。那種因搶不到票而産生的焦灼又絕望的情緒,絕不亞於“春運”期間臨到除夕還沒買到回家車票的恐慌。我發現,在上海這座快節奏的城市裏,在這個商業氣息似乎無孔不入的“魔都”裏,原來有一個這麼龐大的影迷群體。可能電影節組委會也感受到了影迷高漲的熱情,最終在這屆電影節快結束時,于和平影都加映一場22:45開始的《美國往事》。看完電影,已是淩晨三點多鐘,一群影迷滿臉亢奮地走出影院,那種迷醉又疲憊的神態,極像這部電影的主人公麵條的滿足表情。對我而言,我不僅再次看到了麵條的一生,和他幾位兄弟的一生,也在恍惚間看到了每個人的一生:那是一條斑駁又滄桑的林間小路,我們一路收穫,一路失去,交織著激動、沮喪與釋然。

  電影節作為各種類型、各種風格、各個歷史時期、各個國家的影片歡聚一堂的盛會,讓我們得以見證這個世界的多樣性,領略各種思維方式、影像風格的交相輝映的壯麗景致。記得2017年6月,我觀看俄羅斯、立陶宛聯合製作的影片 《哈爾姆斯》 時,曾一度陷入一種難以言説的慚愧、恐慌、自卑之中。作為一名在高校專門講授電影的老師,我居然從來沒有聽過哈爾姆斯其人,我甚至看不懂影片的情感邏輯和主題表達。可是,我又隱隱覺得這是一部有著先鋒氣質,有著深刻的思想內涵的影片。在我詳細地了解了哈爾姆斯其人之後,才算是找到了解讀影片的鑰匙。由於哈爾姆斯是一位風格偏怪誕的詩人,影片創作者其實是用詩歌的節奏和思維方式來設置情節、刻畫人物,使整部影片的情感和思維邏輯都呈現出詩歌的特點,需要觀眾從大量細節、意象的堆砌,情節的非理性流動與鋪演中,找到和人物內在情緒起伏相契合的那個點,這使影片的觀賞過程無限接近於對一首荒誕派詩歌的解讀。這種顛覆性的觀影體驗對我産生了“震驚”的效果,“震驚”于自己的才學粗淺、孤陋寡聞,也“震驚”于電影創作可以如此個性鮮明、銳氣逼人。

  當然,我們也會看到一些平庸之作。這些作品可能從藝術表達和觀影體驗來看都令人失望,但這至少是一種嚴肅而真誠的平庸。創作者的設想與成品之間的差距,可能來自於才情與客觀條件的限制,可能來自於因強烈的自我表達慾望而誤入歧途,但他們沒有矯飾,沒有滿足於膚淺與惡俗。面對這些影片,我們仍然懷著極大的寬容與尊重。

  上海國際電影節不只有電影展映和評獎,還包括市場、論壇等活動,“為觀眾呈現中外電影文化,為中國電影産業的新發展和上海電影全産業鏈生態建設”提供了平臺和渠道。感謝蒞臨電影節的業內人真誠地拋出了他們的困惑和障礙,他們在思考,觀眾們也在影院和論壇內外思考,電影節對當代電影的走向,無疑提供了一個讓探討和思辨走向深化的具有責任感的平臺。

  如果我們無法不被那些創新出奇的新作品而打動,如果我們依然可以被場燈亮起時滿場掌聲雷動感動到熱血沸騰,那麼,電影的氣質與魅力、深度與力度,依然在我們心中。( 龔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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