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阅读
当前版: 10版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梦回塞上(二章)

千畴沃野 吕波 摄
  □梁衡

  开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大学毕业生必须先到农村劳动锻炼。我从北京毕业后到内蒙古临河县劳动一年,就地分配到县里工作。想不到,还没有打开行李,就直接受命到黄河岸边防凌汛。

  “凌汛”是北方河流解冻时的专用名词,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特别是气势磅礴的黄河,冰封一冬之后在春的回暖中慢慢苏醒,冰块开裂,漂流为凌,谓之开河。开河又分“文开” “武开”两种。慢慢融化,顺畅而下者谓之“文开”;河冰骤然开裂,翻江倒海者谓之“武开”。这时流动的冰块如同一场地震或山洪引发的泥石流,你推我搡,挤挤擦擦,滚滚而下。如果前面的冰块走得慢一点,或者冰面还未化开,后面的冰急急赶来叠压上去,瞬间就会陡立起一座冰坝,横立河面。无论“文开”还是“武开”,都可能有冰凌冲击河堤,危及两岸,所以每年春天都要组织防凌。

  虽然我在临河已生活一年,但还未亲见过黄河。在中国地图上,黄河西出青海,东下甘肃,又北上宁夏、内蒙古,拐了一个大弯子,如一个绳套,被称为“河套”。在这里,黄河造就了一块八百里冲击平原。我这一年在河套生活劳作,虽未与黄河谋面,却一直饱吸着黄河母亲的乳汁。每当我早晨到井台担水时,知道这清凉的井水是黄河从地下悄悄送过来的;当夏夜的晚上我们借着月光浇地时,田野里一片“劈劈啪啪”庄稼的生长拔节声,我知道这是玉米正畅快地喝着黄河水。河套平原盛产小麦、玉米,还有一种 “糜子米”,粒金黄,比小米大,味香甜,是当地人的主食,也是供牧区制作炒米的原料。在河套,无论人还是庄稼都是喝着黄河水长大,片刻不曾脱离。生活于斯你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什么黄河叫母亲河,是它哺育了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前几年联合国粮农组织在全球普查农业遗产,在陕北佳县黄河河谷发现了1400年的古枣园,在山东黄泛区发现了6000亩的成片古桑园,可知我们的先民早就享受着黄河的养育之恩。沿黄河一带的农民说:“枣树一听不到黄河的流水声就不结枣了。”

  我受命之后,匆匆奔向黄河。一个毛驴车,拉着我和我的行李,在长长的大堤上,如一个小蚂蚁般缓缓地爬行。堤外是一条凝固了的亮晶晶的冰河,直至天际;堤内是一条灌木林带,灰蒙蒙的,连着远处的炊烟。最后,我被丢落在堤内一个守林人的小屋里,将要在这里等待开河,等待春天的到来。一般人对黄河的印象是飞流直下,奔腾万里,如三门峡那样的湍急,如壶口瀑布那样震耳欲聋。其实它在河套这一段面阔如海,是极其安详平和、雍容大度的。

  我的任务是带着二十多个民工和几个小毛驴车,每天在十公里长的河段上,来回巡视、备料、检查和修补隐患,特别要警惕河冰的变化,与指挥部保持不间断的联系。民工都是从各村抽来的,大家也是刚刚认识,都很亲热。河套是我国传统的四大自流灌溉区之一,黄河水从上游的宁夏流过来,顺着干、支、斗、农、毛渠等大大小小的河道,让庄稼灌饱喝足后,再经排水网络流向下游。因水过沙淤,每年冬春修整河道就成了当地必不可少的工作。在还没有机械施工的年代,全靠人工把泥沙一锹一锹地挑出去,俗称“挑渠”。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年轻人欢乐的聚会。民工出发前,会往毛驴车上扔上几口袋糜子米,在铁锹把上挂几串咸菜疙瘩,富一点的生产队还会带上半扇猪肉。人们难得享受一次大干、海吃、打牌、摔跤、说笑话的集体生活。我参与的也属这类劳动,不过不是“挑渠”而是“护渠”,规模也小,人也少,民工的年纪也略大,气氛就安详了许多。

  住下以后,我到堤上的工棚里看了炉灶、粮食等生活用品的安排,就出来和他们一起装土、拉车。这时一个他们叫王叔的中年汉子突然走上前来拦住我说:“头!这可不行。你是县里的干部,张张嘴,指指手就行,哪能真干活?”这一句话把我说懵了,我怎么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学生、一个在公社劳动的临时农民变成了“头”?成了干部?真是受宠若惊,我还很不习惯这个新身份。就像京剧《法门寺》里的贾桂,站惯了不敢坐,我这双手动惯了,一时还停不下来。马克思说劳动创造人,莫非这一年的劳动把我改造成另一个人?我一高兴也吹起牛来,我说:“这点活算什么,我在村里整担了一年的土,扁担都不记清圧断了几根。”他们看着我笑道:“除了衣服上有补丁,怎么看,也还是个学生娃哩。”大家嘻嘻哈哈,一会儿就混熟了。

  因为是上堤第一天,为了庆祝,中午就在工棚里包饺子。当地盛产胡麻油,生胡油拌饺子馅特别香。一脸盆肉馅拌好后,王叔提出一把装满胡油的大铝壶,就像提水浇花一样,对着脸盆大大地转了三圈,看得我目瞪口呆。你要知道那是在物资缺乏的年代啊,城里每人一个月才供应三两油。但是生产队自家地里长胡麻,自家油坊里榨胡油,吃多吃少,谁管得着?况且出工挑河就和当兵一样是要格外优待的。那年我在村里,春天派河工时,挑河人无肉不行。队长无奈,就发话杀了一头毛驴为之壮行。那日我们在黄河大堤上吃开工宴,真有点梁山好汉初上山来喝聚义酒、大块吃肉的味道。这时大堤内外寒风过野,嘶嘶有声,而工棚内热气腾腾,笑声不断。我内心里怎么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给我办的一个劳动毕业典礼,也是身份改变,从此由学生转为干部的“加冕”宴。

  我白天在河堤上和民工们厮混在一起,晚上就回到自己住的林间小屋里,静悄悄地好像回到另一个世界。这林子是一大片与河堤平行的灌木,专为防风、固沙,防止水土流失而栽。树是北方沙地一种永远长不大的“老头杨”。护林员姓李,一个50多岁的朴实农民。他的任务是每年春天把这些灌木贴着地皮砍一次,叫“平茬”,促使它根系发达,平时则看护好林子,防止牲畜啃食。这是黄河的一条绿腰带。这个林间小屋里热炕、炉灶等生活用具应有尽有,老李在这里白天煮饭、干活、看林子,晚上回村里和老婆孩子一起挤热炕头。他临走时问我:“你晚上一个人住在这片林子里怕不怕?”我说:“不怕。”心想,说怕又有什么用?他说:“我把这条大黄狗给你留下。你现在就喂它一块骨头,先建立一下感情。”在这个半农半牧区,吃肉是平常事,我一进到这个小院就发现半人高的矮墙头上摆满了完整的羊头骨,如果哪个画家来了一定会选一个回去当艺术品。我接过大黄狗摸摸它的头,算是我们击掌为友。

  后半夜一钩弯月挂在天边,四周静极了,风起沙扬,打在窗户纸上沙沙作响,大黄狗不时地汪汪几声。微风拂过林梢掀起隐隐的波涛,我这个小屋就像大海里的一只小船。我怎么也睡不着了,突然想到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一个人过夜,而且还是在黄河边的旷野上。上大学之前我从没有离开过家,在大学里条件有限,一间宿舍上下铺八个人,再下来就是来到农村劳动,四人睡一条土炕。那晚,脱离了家庭,离开了集体,像被母亲推出了怀抱,说你已长大,快快出门而去吧。我感到几分孤单,又有一点兴奋。人生本是一场偶然,命运之舟从来不由自己掌舵,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如鹰雁在空,借气流滑行。

  我辗转难眠,就去想那些有关夜晚的诗篇。苏东坡有一首《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不好,太凄苦了。又想起辛弃疾的《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堤外漠漠层林,堤上车马工棚。千万里大河东去,枕戈静待凌汛。那么,凌汛过后,我又将飘向何处呢?

  天气渐渐转暖,脚下的土地也在一天天地变软,有了一点潮气。按照老河工的经验,今年的开河将是“文开”,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我作为“头”,紧张的情绪也有了缓和。不过从心里倒生出一丝遗憾,既为凌汛而来,却没有看到冰坝陡立,飞机投弹炸冰,好像少了点什么。人生就是这样,想要又怕,又爱又恨。民工们已经在悄悄地收拾行装,我无事可干就裹上一件老羊皮袄在堤上漫不经心地巡走,有时遥望对岸,对岸是鄂尔多斯高原。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曾演绎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中国民间风俗,孩子满周岁时,在他面前摆上各种小件物品,看他去抓什么,以此来卜测孩子将来的作为,名为“抓周”。《红楼梦》里贾宝玉抓到的却是女孩儿用的钗环脂粉,贾政因此心中不悦,说这孩子将来必无所成。现代有类似的新说,小儿断奶后吃的第一口菜是什么味道,就决定了其一生的饮食习惯。我出校门后正式受命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黄河上带工,这也是一种“抓周”,而且十分灵验,从此我的后半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黄河。几十年的记者生涯,我上起青海黄河源头,下到山东黄河的出海口,不知走了多少遍,采写了多少文字,至今还有一篇《壶口瀑布》在中学课本里。这是黄河发给我的最高奖品。

  一天,当我又照例巡河时,发现靠岸边的河冰已经悄悄消融,退出一条灰色的曲线,宽阔的河滩上也渗出一片一片的湿地。枯黄的草滩隐约间有了一层茸茸的绿意。用手扒开去看,枯叶下边已露出羞涩的草芽。风吹在脸上也不那么硬了,太阳愈发的温暖,晒得人身上痒痒的。再看远处的河面,亮晶晶的冰床上,撑开了纵横的裂缝,而中心的主河道上已有小的冰块在浮动。又过了几天,当我迎着早晨的太阳爬上河堤时,突然发现满河都是大大小小的浮冰,浩浩荡荡,从天际涌来,犹如一只出海的舰队。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银光闪闪,冰块互相撞击着,发出隆隆的响声,碎冰和着白色的浪花炸开在黄色的水面上,开河了! 一架值勤的飞机正压低高度,轻轻地掠过河面。

  不知何时,河滩上跑来了一群马儿,有红有白,四蹄翻腾,仰天长鸣,如徐悲鸿笔下的奔马。在农机还不普及的时代,同为耕畜,南方用水牛,中原多黄牛,而河套地区则基本用马。那马儿只要不干活时一律退去笼头,放开缰绳,天高地阔,任它去吃草追风。尤其冬春之际,地里还没有什么农活儿,更是无拘无束。眼前这群撒欢的骏马,有的仰起脖子甩着鬃毛,有的低头去饮黄河水,有的悠闲地亲吻着湿软的土地,啃食着刚刚出土的草芽。而忽然它们又会莫名地激动起来,在河滩上掀起一阵旋风,仿佛在放飞郁闷了一冬的心情,蹄声叩响大地,如节日的鼓点。我一时被眼前的情景所感染,心底暗暗涌出一首小诗《河边马》:俯饮千里水,仰嘶万里云。鬃红风吹火,蹄轻翻细尘。

  时间过去半个世纪,我还清楚地记着这首小诗,那是我第一次感知春的味道,也是我会写字以来写的第一首诗。

  我激动地甩掉老羊皮袄,双手掬起黄河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一丝丝的凉意,一阵阵的温馨。开河了,新一年的春天来到了,我也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明天将要正式到县里去上班。

  挑水

  挑水也是一个淡出生活的词了,不但城市里早已自来水化,现在乡村也都普及了饮水工程。一拧龙头,水就流到锅里。扁担和水桶也成了农耕文化博物馆中的收藏。

  我之念念不忘挑水,是因为它刻骨铭心地记载了一段我初入社会的生活。我是“老五届大学生”,从北京毕业后,被分配到内蒙古临河县,先在村里劳动一年,就与担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先说一下这个劳动工具“担子”,当地称为“担杖”。在我的印象里其他地方都叫 “扁担”,扁而长。我的家乡是丘陵山区,多梯田,盛产麦子。麦子割倒后扎成捆,用一根铁皮尖头的扁担左右一插,担在肩上,挑回村里的场上碾轧脱粒。如果是挑水的扁担,则不用包铁皮尖头,而是平头带钩。那扁担的制作简直是一门艺术。先选一根笔直的一臂之粗的槐木,更有讲究一点的人则不肯取大树上的旁枝,而要从地上窜出的独苗,名“独窜子”,纹路清晰,弹性更好。其意类似蒜里的独头蒜。料选好后去皮,在烟火中煨烤出汗,再阴干。这又类似古代的竹简制作,先将青竹烤出汗来,使之不变形、防虫蛀,才好刻字、书写。就是文天祥说的“留取丹心照汗青”之“汗青”。木料定型后,再刨成长条扁平状。这样处理过后更有柔韧性,挑担上路,两头重物上下弹动,再配合挑担人的步法,不用彩排,直接上台,就是最美的舞蹈。山里的路爬高、下坡、拐弯,全靠这纯熟的舞步与所挑之物的律动配合。如果走路累了,不用歇脚,只须将扁担在后脖根上轻轻一捻,就实现了左右换肩,简直是在演杂技。它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是家乡的温暖,更是生命中不可抹去的乡愁。而当我经历了大城市里的中学、大学生活,再到塞外农村时,见到所谓的扁担则是一根极不规整的柳木棍子,甚至皮都懒得去退,更不用说煨软、取直、出汗、修扁了,压在肩上咯得肉生痛。肩上的这一根“担杖”让我水土不服,有一种身处异乡的孤独。

  在农村劳动一年后,我先被分配到县里工作,又调任省报驻当地记者,还是住在县城。虽不再下地劳动了,但过日子还是离不了“担杖”。当时县城还没有自来水,日常生活还得挑水。新盖的土坯宿舍旁配有一口手压水井,三口之家,一天挑一担水足够吃用。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未料之事。作为驻站记者少不了下乡,一年冬季正寒风凛冽,我接任务要到边境线采访,前一天买好了长途汽车票,上午八点半发车。早晨七点钟起来,收拾行装,正要烧水下面,水桶里却没有了水。妻子就赶快把两个暖壶里的水全倒到锅里,我则急忙担杖上肩,到压水井上去挑水。走近井边,不想昨夜天气骤冷,手压铁柄与抽水井筒冻在了一起,比焊接的还牢,根本压不动。我的头“嗡”地一声炸了。一小时后我就要出远门,妻子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母子俩没有水怎么过?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飞快地扫一眼这周边荒冷的郊野。不远处有一个村庄,村口有一眼水井。河套地区水位高,井水浅,伸下担子就能提上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心里闪过一线希望,飞快地向井边跑去。当我脱下担钩准备下桶,顿时傻了!原来天气太冷,众人打水,滴水成冰,井口愈冻愈小,已经伸不进一只水桶。扶着这根没有出过“汗”柳木担杖,我头上却冒出涔涔的冷汗。我摇摇晃晃地挑着一担空桶跑回家里,见一碗热腾腾的挂面正摆在灶台上,上面还卧着一颗鸡蛋,就更羞愧难当。我将一对空桶摘下,把那根丧气的柳木棍子狠狠地摔在门外的台阶上。妻子连问:“怎么了?”怀里抱着的孩子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说:“今天老天爷也与人过不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两口水井都冻实了,一个压不出水,一个下不去桶!”妻子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在一所中学教书,现在上课铃声都快响了,仅有的两暖壶水都已用光,今天不要说吃早饭,连喝口水都不可能了。她把孩子送到邻居家,回来看见那碗面还在灶台上,就端起送到我的怀里说:“班车也快到了,快吃两口出门吧。”一边又急着去找她的课本、教案,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我接过饭碗,只挑了一筷子,两颗泪就滚过了腮帮。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没有被生活逼到墙角里。

  我哪里还能咽得下这口饭?看了一眼手表,抓过书包就往车站跑。老远就看见黄风中一辆老爷车正在靠站,我连喊带跑,跌跌撞撞地上了车,找个位子坐下。车开了,刺骨的寒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我能感觉到脸上的泪水冰凉,赶快转过身去怕人看见。一面想着家里已经没有一滴水,妻子中午回来怎么做饭?估计那一碗剩面就是她们母子今天的午饭。她还得一手抱着孩子到井上去压一桶水,但是如果阳光不给力,到中午压井还不能解冻呢?我不敢接着往下想……

  我看着车窗外,窗外是黄的天、黄的田野、黄的泥房子,北风呼呼地刮。汽车像一头老牛,喘着粗气,顶着黄风往前跑。我心里乱糟糟的,天地一片混沌。

  一周后我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口大水缸,换了一对大水桶,又把那个该死的柳木棒子摔断,填到了火炉里。高贵的槐木,我的乡愁之木,这里是找不到的。我在附近工地上找到一根榆木棍,请木工刨平,又用砂纸精心打磨,两头装上绳索铁钩。我在努力追寻小时候那一种家的温暖,现在已经独立成家,为夫为父,只好尽力苦中作乐,装点一下这苦涩的生活。

  一个月后我回太原探亲,顺便联系工作调动。临走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挑满水缸。这个新水缸足足装下了七担水,直到一周后我探亲回来,缸里的水还没有吃完,母子俩未受一日之渴。

  年底我调回了太原。在省会城市当然不用再挑水了。但曾经共患难的这两只大水桶我舍不得丢,搬家时带了回来。其中一只用来提煤,当时城里还没有通煤气,每天烧火用的煤要从楼下提到楼上,运水之桶变成了火神的摇篮。另一只桶反扣于地,上面铺上一块三合板,就成了全家的小饭桌,这两只桶与我厮守了十多年,直到我转了一个圈又调回北京。

  水是生命的第一需要,它普通得常常被人忘记。“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是那个时代最响亮的口号,曾让我们热血沸腾。而当理想变为现实,口号已经成为过去,细思量,最难忘记的却是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挑水、吃水的故事。

上一篇    下一篇
 
     标题导航
   第01版:一版要闻
   第02版:要闻
   第03版:要闻
   第04版:要闻
   第05版:特别报道
   第06版:北疆文旅
   第07版:要闻
   第09版:阿拉善高新区
   第10版:北国风光
   第11版:文艺评论
   第12版:视界
梦回塞上(二章)
林中往事(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