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5月9日舉行,文化講壇是其中一項重要活動。本次講壇由湖北省文聯主席熊召政主講,主題是《紅安的茶事》。
熊召政,著名作家,詩人,1973年發表第一首長詩《獻給祖國的歌》,並和抒情詩《請舉起森林一般的手,制止!》一起獲得全國首屆新詩獎,2005年憑藉長篇歷史小説《張居正》獲得茅盾文學獎第一名。
以下是熊召政的演講內容。
圖為:熊召政在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文化講壇演講。新華網 吳文華 攝
遠在我童年的時候,我就知道紅安,這不僅僅因為紅安與我的家鄉英山同屬大別山南麓,都是紅軍誕生地。而且還因為,比之我的家鄉,紅安這片土地上犧牲了更多的烈士,誕生了更多的將軍與開國功臣。二十歲的時候,我曾在當時的《湖北文藝》上發表了一首長詩《獻給祖國的歌》,其中有這樣一句:“我是大別山的大手大腳的兒子”,在浴血奮戰創建新中國的偉大進程中,數以幾十萬計的大別山的大手大腳的英雄兒女,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洶湧澎湃的革命洪流中,寫出了盪氣迴腸的史詩。所以,我才以“大別山的大手大腳的兒子”來激勵自己。我第一次來到紅安,是1973年的暮春,正是血氣方剛的二十歲,作為下鄉知識青年中的一名業餘作者,我應邀前來參加反映黃麻起義的舞臺劇《銅鑼記》的修改。四十五年前的事情我遺忘了很多,但卻記住了那首産生於這片土地上的革命歌謠:“小小黃安,真不簡單,銅鑼一響,四十八萬,男的打仗,女的送飯。”因此,我對這一片血染土地三尺紅的蘇區,充滿了景仰和憧憬之情。2003年,已是專業作家的我,應邀重訪這片土地,禁不住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我愛紅安五月花,杜鵑如血血如霞。
為何二百屠龍將,盡出尋常百姓家。
此後,我多次來到這裡,每次讓我感受到的或者吸引我的,是這一片高山或丘陵中,從那些古老的村落裏瀰漫出來的革命精神。從一條蜿蜒的小溪到一處生滿浮萍的水塘;從一叢叢翠竹掩映的農家到一片片在山間遊弋的白雲,我都能體會到被寧靜的詩意所遮蔽的高昂的激情,一種在田園牧歌中冉冉上升的力量。蘇區與紅軍這兩個詞彙,是我認識並眷念這片土地的坐標。
隨著歲月的增長,也隨著知識與閱歷的累積,我才慢慢認識到紅安的豐富性。這裡除了盛産英雄,盛産那些扭轉乾坤的慷慨悲歌之士,同時也産生了不少文人墨客,在這些文人墨客中,産生了不少政治家、思想家、文壇巨匠、經濟學泰斗等等。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在歷史的星空中,無不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去北京參加文代會,在那次會上,我第一次見到了葉君健先生。我剛三十歲,而葉君健已是七十歲的老人,他的儒雅氣質,謙謙君子的風度,令我印象深刻。當我知道他是紅安人時,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通曉十幾種語言,翻譯過《安徒生童話》的著名文學家、翻譯家,竟然與兩百名將軍同一個故鄉。
圖為:熊召政在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文化講壇演講。新華網 吳文華 攝
同樣是值得紅安人驕傲的著名歷史學家馮天瑜先生,既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兄長。我們曾一起訪問台灣,又一起訪問俄羅斯與瑞典。我們一起從莫斯科驅車兩百多公里去參訪托爾斯泰莊園,又一起去聖彼得堡尋訪普希金讀書的皇村中學。記得那一夜,在涅瓦河畔的普希金咖啡館裏,從不飲酒的天瑜先生,居然喝了一小杯猛烈的伏特加,然後,他站在一架老式的鋼琴前,就著酒保彈奏的並不順暢的琴聲,他幾乎唱完了他學過的所有的前蘇聯的歌曲,而且,他是用俄語唱出來的。看到他如此陶醉,又如此忘情,我深深受到了感染,一個有血有肉的紅安人,一個著作等身的歷史學家,向我們展現了紅安的另一種風範,謙遜而又深邃,溫和而又嚴謹。
十幾年來,我與天瑜先生過從甚密,經常探討故鄉的風土人情,鄉風民俗,我們試圖從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生活細節中尋找歷史進程的必然性。
我與天瑜先生探討最多的事情是:與井岡山、大巴山、太行山,陜北高原那些蘇區相比,大別山有什麼不同?我們得出的結論是,與上述那些山脈相比,大別山是一座文化高峰。大別山紅軍的創立者,無論是紅安人還是麻城人,是團風人還是英山人,幾乎都出身於書香門第。耕讀傳家,是大別山的風俗。崇文尚武,是荊楚文化的顯著特點之一。大別山南麓的鄂東地區,顯然繼承了這一傳統,秀才與英雄,幾乎是每一個家庭的夢想。
更有趣的是,在紅安,尋常人家中,一代又一代,培育了太多的秀才與英雄。可以説,大別山蘇區是在書香與俠氣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大別山紅軍的締造者,革命的領導人,不是因為饑寒交迫而嘯聚山林揭竿起義,而是為了追求真理,再造乾坤而立馬高崗,喚起民眾千百萬。
關於紅安所呈現出的人文特徵,在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演講中,無法講得透徹。每一個奇跡的發生,都可能在一瞬間完成,但要解釋這一個瞬間,卻必須關注無窮的歲月。
我這次來紅安,乃是接受邀請,前來參加第二屆老君眉茶文化節。對紅安的茶,像對紅安的歷史一樣,我有一個逐漸認識的過程。因為我的故鄉英山縣,是一個産茶大縣,茶園擁有面積僅次於普洱與安溪,位列全國第三,且産出的綠茶入口綿柔,香浸唇齒。兒時的口感一直保留,很難有什麼茶品能取代它。我多次來紅安,卻沒有認真品鑒過紅安的綠茶。大約五年前,時任省委秘書長的傅德輝同志送我一盒老君眉茶,説這是紅安最好的茶,請我一定要品嘗。德輝同志是紅安人,又當過英山縣的縣長,對兩縣的茶葉都熟悉,且都喜歡。在他的熱情推薦下,我開始品飲了平生的第一杯老君眉茶。
初飲老君眉的時候,並沒有引起我特別的興趣,皆因入口時,有一點稍稍的澀味,就這一點最初的口感,就會阻止茶客繼續品茶。但友人的情意,豈可輕拂。我試著換了幾種不同品質的礦泉水沏它,才發覺這老君眉不可與硬水相配。紅安地處大別山南麓的東北方向,紅安茶葉的生長環境,其雨水的涵養度及土壤的構成,與英山羅田等地的茶園相比,差別很大。俗話説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又何嘗不是養一方茶葉。茶葉與人,都是大自然深情的造化。
選對了水還不夠,還要選對水溫,沏出的老君眉才會展現出它的妙處。它的香氣,仍然在溫潤中展現剛烈。如果大家覺得我説得有點玄,不好理解,那就打個比方吧,老君眉不似楊貴妃那樣風姿綽約,千嬌百媚,卻同英姿颯爽顧盼生情的花木蘭相似。
因為老君眉,也因為那麼多的紅安友人,我對紅安茶葉的歷史以及因為飲茶而發生的故事産生了興趣。很多年前,我給友人寫過一張條幅:酒是歸鄉的小路,月是異地的情人。後來再寫此條幅便改成了:“酒是歸鄉的小路,茶是異地的情人。”只改了一個字,將月改成了茶,對於愛茶的我,這樣更貼切。前不久,讀到紅安張際春先生收集整理的關於紅安茶與名人的故事,殊為有趣。今選幾例,為我的“茶是異地的情人”之説提供一點佐證。
圖為:第二屆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文化講壇現場觀眾聽得入神。新華網 吳文華 攝
大約在元豐三年即西元1080年的春上,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的蘇軾從光黃古道前往黃州赴任,友人陳慥(號方山子)迎候于麻城縣的岐亭,然後一起往遊岐亭之北的雲臺山與七角山凈居寺。那時,蘇軾還沒有蘇東坡這一別號,黃安縣也沒有誕生。黃安縣建縣的確切年代是明嘉靖四十二年即1563年。很遺憾,遊歷雲臺山與七角山的蘇東坡,只知道自己遊歷了麻城,卻不知道所遊之山,屬於近500年後才建縣的黃安。而這黃安,也因為大革命時期所作的貢獻,于1952年被更名為紅安縣。
據説蘇東坡遊歷七角山的凈居寺時,寫下了《葉嘉傳》這篇文章。葉嘉並不是一個人,而是茶葉,蘇東坡用擬人的手法,寫出茶葉的節操、風骨與助思安神的作用,是一篇頗值得玩讀的妙文。文章的第三段,是這樣寫的:
至嘉,少植節操,或勸之業武。曰,“吾當為天下英武之精,一槍一旗,豈吾事焉!”因而遊見陸先生,先生奇之,為著其行錄傳於時。
蘇東坡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正值飲茶的風氣在中國瀰漫。北宋的皇帝們更是檢點天下茗茶,以上優者列為貢品。當時最好的茶,當屬福建省北部崇安縣境內的武夷山,此地被辟為禦茶園,稱北苑茶。蘇東坡稱葉嘉為閩人,並説他“至武夷,悅之,遂家焉。”這樣的表述,是受時人品茶的影響。上段文字中説到一槍一旗,指的是芽茶。文中提到的陸先生,即陸羽。“先生奇之,為著其行錄傳於世。”這是説陸羽寫的《茶經》一書,介紹種茶、制茶、品茶的種種知識。
關於北宋的飲茶風氣,我在我的第二部長篇歷史小説第二卷《擒龍的騎士》中多有介紹。其中有一章,描寫宋徽宗趙佶教李師師如何點茶。北宋的飲茶法重在點茶。宗徽宗是點茶高手,他撰寫的《大觀茶論》與先他寫成的蔡襄的《茶錄》,都是北宋時期非常重要的品茶專著。蘇東坡在《葉嘉傳》中關於茶葉的論述,多半取自宋人的飲茶習慣,點茶法極為複雜。今人品茶,多以杯沏,非常簡單。宋人煎茶,茶葉多製成龍鳳團餅,這有點像今天的普洱茶。焙制餅茶與今天的綠茶製作工藝,也迥然不同。
蘇東坡與陳慥一起在紅安的農家飲茶時,曾寫有詩句,其中有這樣幾句:
久聞蔞蒿羨,初見新茗赤。
洗盞酌鵝黃,磨刀削熊白。
在這首詩中,既寫喝酒,也寫飲茶。先酒後茶,這既是待客之道,也是以茶解酒的生活習慣。從詩中看出,蘇東坡品嘗的是餅茶。新茶的顏色是紅的,但並不是紅茶,所以下一句才説“洗盞酌鵝黃”,茶湯是鵝黃色,這是綠茶的顏色,接下來説“磨刀削熊白”,這是説用專用的茶刀削割茶餅,熊白指的是茶上的白毫。蔡襄的《茶錄》記載:“餅茶多以珍膏油其面,故有表黃紫黑之異。”宋徽宗《大觀茶論》也説明:“即日成者,其色則青紫,越宿製造者,其色則慘黑。”從“磨刀削熊白”這句話中,大致能猜測到,蘇東坡當晚在紅安鄉下喝到的茶,是採摘的芽茶擱放了一夜才製作成餅,熊白皮色慘黑,惟其毫為白色。
從這首詩中可以看出,九百多年前的紅安,就有茗茶著稱於世。不過,今日的紅安,不再製作餅茶了。北宋年間形成的茶道,品飲的是綠茶,而當今飲茶之稍見複雜者,則是普洱與武夷岩茶,但北宋形成的以綠茶為主的茶道,卻在日本得到了保持。
作為紅安的茶人,應該感謝東坡先生,為九百多年前的紅安茶,作了一個饒有趣味的記載。
圖為:熊召政在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文化講壇演講。新華網 吳文華 攝
還有一個記載,即明末思想家李贄寓居黃安的天寓書院時,寫作了一篇《茶夾銘》,這是一篇短文,且錄如下:“我老無朋,朝夕唯汝。世間清苦,誰能及子?逐日子飯,不辯幾鐘。每夕子酌,不問幾許。夙興夜寐,我願與子終始。子不信湯,我不姓李。總之,一味清苦到底。”如果説蘇東坡的《葉嘉傳》是一篇替茶葉立傳的妙文,那麼,李贄這篇短文則是一個茶君子超凡脫俗的寫照。
李贄是福建泉州人,他的家族世代經商,曾是泉州首富,但他的父親嗜好讀書而厭惡商業,家道因此中落。李贄26歲鄉試中舉,30歲開始做官,由於他性格叛逆,當官並不順暢。他一生中最大的官是姚安知府(姚安即今天的大理),這個官還是張居正給他的。張居正當禮部尚書時,李贄供職禮部當一個七品的小官,幹的差事有點像今天的後勤處處長。張居正覺得李贄有才華,就是性格有些古怪。張居正以惜才之心,破格提拔他去姚安當一個五品的知府。李贄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這種性格不適合當官。他當姚安知府,常常不登堂處理公務。有一次,他居然把府臺大印挂在衙門的門環上,自己跑到雞足山去與和尚們談經禮佛去了。張居正是一個吏治極嚴的人,他創建了《考成法》,專門治理官員的不作為或亂作為。每年的考核,李贄均不及格,到了第三年,他的政績乏善可陳,同僚們都告他,朝廷的監察系統也盯上了他。他索性橫下一條心棄官不做,這一回,挂在門環上的不是府臺大印,而是他的官袍。消息傳到北京,張居正倒也沒怎麼為難他,而是批准了他的辭職報告。脫下官袍的他,便穿上了袈裟,跑到湖北武漢的寶通寺出家當和尚。此時,他的學問知己耿定向盛情邀請他來天台山講學。耿定向、耿定理、耿定力三兄弟即明代中晚期有名的黃安三耿,與同時代稍晚一點的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齊名,所不同的三耿在於理學,三袁在於文學。紅安之所以能夠建縣,耿定向發揮了極大的影響,功不可沒。李贄應耿定向之邀請,來到了紅安的天台山,但他卻很快與耿定向發生了分歧,而與他的弟弟耿定理心靈相契並聲氣相求。
李贄寓居紅安期間,一如既往我行我素,所以他的朋友並不多。他在天寓書院寫的這篇《茶夾銘》,完全可以看到一個孤獨的不向世俗妥協的思想家的行狀。讀《茶夾銘》,讓我想到了一副古人的對聯:
花能解語添煩惱
石不能言最可人
千嬌百媚的花如同善解人意的尤物,只會給人頻添煩惱;而沉默無言的石頭,卻是值得人信賴的。中國人的危機意識不是來自自然,而是來自人群。這一點,李贄感受很深。他的思想不被人理解,他的人生不被人欣賞。因此,他憤世嫉俗,看不慣人間百態。此情之下,與茶交朋友,便是他的最佳選擇。“逐日子飯,不辯幾鐘。每夕子酌,不問幾許。夙興夜寐,我願與子終始。”每天把茶當飯吃,每天晚上,飲茶以消永夜,朝朝暮暮,惟與茶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守什麼呢?就守人間的這一份清苦。
李贄一生愛茶,他辭官後,在紅安、麻城一帶住了好幾年。那時的紅安縣才建立不到二十年,規模建置都很狹小。我想,能夠讓李贄在紅安呆下去的理由,除了道友耿定理,還有就是一日不可分離的紅安茶了。
在歷史典藉中,對紅安茶的記載並不多,一是因為這裡建縣稍晚,二是歷朝選徵的貢茶中並沒有紅安茶。因此紅安茶雖然天生麗質,卻沒有跳龍門的機會。但是,大別山南麓千百年來一直流傳著採茶戲。大家所熟知的黃梅戲,就是在採茶戲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採茶戲與採茶調,各縣都不盡相同,如紅安的採茶調,則比較特別的七三句式:
正月裏呀採鮮茶,一家家
家家都把紅燈挂,牡丹花
採呀新茶無花採,無花採
十指尖尖摘鮮茶,摘鮮茶
摘些嫩茶往籃裏丟
十指尖尖摘鮮茶
正月裏採鮮茶,若在北緯二十六度之南,則是可能的,可是在北緯三十度的紅安,似乎不太可能。春節一般在五九六九期間,處在江淮之間的大別山,是“三九四九,尖刀不入土,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乍暖還寒的時候,柳樹剛剛冒嫩芽兒,茶山上還是一片蕭瑟,怎麼會有新茶可採呢?若是在李贄的家鄉福建泉州,新茶倒是可以採摘了。因此,對於紅安的這支採茶調,我推測曲調是當地的,但歌詞恐怕是從別處借來的,説不定還是李贄從自己的家鄉帶來的呢。
圖為:第二屆中國紅安老君眉茶文化節文化講壇現場。新華網 吳文華 攝
如今,紅安已成為湖北的十大産茶縣之一。已連續數屆獲得國家金獎的老君眉茶,無疑是紅安茶的翹楚。我覺得老君眉這個名字非常好,無論是以土著的耿氏三兄弟為代表的紅安的鄉賢,還是像蘇東坡、李贄這樣曾流寓到此的文化大家,莫不都是人們心目中的老君。君子如玉,愈老愈顯光澤,君子如茶,愈品愈沁心脾。老君如茶品,茶形如修眉。真的替蘇東坡與李贄遺憾,他們早來了幾百年,沒有品飲到老君眉這樣的兼具英雄俠氣與文人雅氣的好茶。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末。這是唐代傑出詩人王維寫的詩。天下的紅安人,很想知道的故鄉事,除了政事、商事、農事與時事,一定還有茶事。在這片盛産英雄與茶葉的土地上,人們所關心的,豈只是一支寒梅的開放?當下紅安的茶事中,也涵蓋著紅安的政事、商事、農事與時事。
現在,我給大家念一首數年前寫下的一首詩《友人贈紅安老君眉茶》,作為本次講演的結束語:
友人意殷殷,贈我老君眉。
忽覺春風至,頻斟玉露杯。
杏花三月雨,肝膽十年違。
惆悵家山遠,心與白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