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山震後三年:重建新路新在哪兒?
原標題:蘆山震後三年:重建新路新在哪兒?
新華社成都4月19日電題:蘆山震後三年:重建新路新在哪兒?
新華社記者惠小勇、葉建平、周相吉
4月的雅安,綠意盎然,白色的“鴿子花”漫坡而開,振翅欲飛。
在蘆山地震三週年之際,記者在昔日災區看到,一個個新村點綴在青山綠水間,一幢幢高樓鱗次櫛比,一座座廠房在工業園區拔地而起,給城鄉平添了幾多田園風光、幾多現代氣息……
三年間,一場災後重建的“國家實驗”在雅安推進。震後,黨中央提出,用3年時間基本完成恢復重建同時,要探索一條“中央統籌指導、地方作為主體、群眾廣泛參與”的重建新路。災區幹部群眾用自己的生動實踐交出了答卷。
新思路:重建改變人生 家門口端上“金飯碗”
走進震中龍門鄉白夥新村,一幢幢川西民居映入眼簾,白墻紅瓦、錯落有致。
打造鄉村旅遊聚居點——剛開始規劃時,村民們有些擔心:房子修得再漂亮,會不會沒人來?沒想到,去冬一條道路連通了村外古鎮與附近的溶洞後,遊客就明顯增多了。
村民雷光玉的家在地震中損毀了,修房掏光了家中積蓄。震後,雷光玉利用自家新房開起了茶樓:過去,面朝黃土背朝天,如今當起了女掌櫃,每天有一兩百元的收入。
指著門前一條即將打通的隧道,她説:“這條路通後,成都遊客來這裡只要1個半小時。那時,我們就更有盼頭了。”
震後,中央部委組織國內一流規劃院所到災區開展規劃“大會戰”,制定了一個總規。四川省根據總規,又制訂了11個專項規劃。中央財政安排補助資金460億元,其中災後恢復重建基金310億元,生態修復、地質災害防治和産業發展專項資金150億元。
3年過去了,重建規劃一個個變成了現實。12萬多戶受災群眾搬進了新房,2000多個重建項目基本完成,災區面貌煥然一新,産業發展提檔升級:川藏鐵路開工,即將結束雅安市內沒有火車站的歷史;新建的國道351線,將使曾經的震後“孤島”寶興縣居民不再獨路難行;生態文化旅遊融合發展試驗區設立、近百個産業項目投産,讓大家在家門口就找到了“金飯碗”……
24歲的舒芳至今仍記得,地震那天,在成都一家企業打工的她,給家鄉寶興縣石山村打了一天電話都未打通。那時她就萌生了回鄉就業的想法,但苦於家鄉就業機會少。震後,王老吉在災區蘆天寶飛地園區建起了生産基地。舒芳圓夢了。如今,她每個週末都能回家給父母做頓可口的飯菜。
在蘆山縣工業園區琪雅服裝廠,32歲的當地小夥王學彬以自製的假肢熟練地踩著縫紉機縫製衣服。“在別人眼中,我曾是累贅和負擔,現在一個月能賺2000多元。我的生活,我可以做主了。”王學彬説。
有著50年曆史的四川建安公司,利用災後搬遷政策,淘汰了落後産能,在經開區建起了新廠房,安裝了新設備,利用雨水回收等系列節能環保技術降低了成本。不僅自己的員工端牢了飯碗,還解決了災區近2000人就業。
以人為本、民生優先、因地制宜、綠色發展。國家發改委西部開發司司長田錦塵説:“中央加強統籌指導,把災後重建與基礎設施、公共服務、生態保護、産業轉型、精準扶貧相結合,走出了一條可持續發展的新路。”
新機制:直通“最後一公里”,項目規劃更接“地氣”
蘆山重建最大的不同,就是將中央統籌指導與地方作為主體緊密結合。中央給地方充分授權,地方在實施規劃過程中,可以因地制宜予以調整。
寶興縣委書記韓冰説,5億多元地災治理專項資金,怎麼用,縣裏就能“拍板”。
重建有了自主權,也讓地方背上了沉甸甸的責任。重建啟動後不久,四川省委及時調整了雅安市委班子,一批汶川重建“老兵”被調往了災區。
雅安市委常委、蘆山縣委書記宋開慧就是其中一員,人稱“摳門書記”。一到蘆山,他第一刀“砍”向了重建項目中的機關辦公用房,壓縮規模“摳”出了1.5億元。接著,他又“砍”掉了一些重建項目中的“形象工程”:修廣場的大理石換成了當地的紅、青砂石,每平方米造價由500多元降到80多元;震中河心島取消了鐵索橋、水車等,8000多萬投資變成了2000多萬……
“凡是假大空、不符合實際的一律砍掉!摳出來的錢,主要用於教育、衛生等老百姓關心的事,還讓最初規劃外的1000多戶受災群眾,搬進了新村聚居點。”宋開慧説。
蘆山大考,考驗的不僅是地方“主官”,還包括社會各界。震後,一批懂市場、社會責任感強的企業馳援災區。中國恒天集團在雅安市建設了一個整車生産項目,總投資30億元,年産10萬台大型SUV運動型多用途轎車。
這個項目既是災後重建最大的産業項目,也是恒天集團的産業升級項目,僅用了1年零1個月就順利通過了工信部驗收。
對於這個速度,項目現場指揮長強井鑫至今難以相信。“全靠園區‘保姆式’的服務,辦理手續、協調拆遷、落實水電,每一個環節都安排專人無縫對接。”
責任“催生”擔當。在中央部委統籌指導下,地方主體責任凸顯,一項項操作性強、貼近實際的創新機制應運而生:出臺農房重建強制性設防標準,填補行業“空白”,配套培訓了災區5200多名工匠;統籌使用工業用地指標,異地設立“飛地園區”,開發一點,保護一片;開展省內對口援建,重點培育災區發展“造血”功能,實現互利共盈;強化資金物資項目的全過程監管和全方位審計,實行業主與施工單位簽訂中標合同、廉潔合同“雙合同”制度,構建以組織監督為主體、輿論監督和社會監督為支撐的大監督格局…………
中國科學院首席科學家牛文元説,新體制明確提出災後重建地方作為主體,直通重建“最後一公里”。“這解放了地方政府和基層指揮系統的手腳,使重建工作方向準、效率高、指揮靈活。”
新治理:高手在民間,群眾智慧遍地開花
手握小圈尺,量鋼筋製作間距,量房屋框架尺寸……新村開建後,70歲的農房重建“大管家”晉照祥每天都戴著安全帽忙碌在工地上。
老晉家住蘆山縣思延鄉草坪村,曾做過建築工程管理技術人員。和大多數村民一樣,老晉的房子也在地震中倒了。他被村民們推選為自建委員會主任,負責房屋品質監督。
震後,一些鄉村創造性地“發明”了由群眾代表組成的自建委員會。從選房址到談價格,從管資金到監品質,從設計結構到分配住房……全部自己“當家做主”,許多看似複雜的問題迎刃而解。
新建的232個新村聚居點,不僅讓農民不離鄉土就過上了城裏人的生活,而且成為村民自治的新載體。原來的自建委轉型成了自管委。在滎經縣新添鄉廟崗新村,自管委主任詹良彬為村民們建立了便民服務“110”,提供交電費水費、買農藥化肥等服務。
高手在民間。從群眾的利益出發,發動群眾廣泛參與,極大地調動了群眾的積極性。
震後,9萬多受災農戶同時建房,工匠短缺、建材緊張,一個由工匠組成的互助合作社産生了。在蘆山縣飛仙關鎮鳳凰村,合作社實行特殊的重建“價目表”:條件困難的村民,工錢打5折;條件一般的,打8折;五保戶、特困戶修房,工錢為0。“580”——“我幫你”。
震後,一些重建項目面臨資金缺口,災區公共服務存在“短板”,一個社會管理服務平臺産生了。記者在雨城區中裏鎮看到,年輕的鎮幹部秦美玲正在和一家公益組織的社區服務人員一起策劃群眾文化活動。據介紹,由省市共建的災後重建社會組織和志願者服務中心,已引導近百家社會組織出資約13億元,面向受災群眾直接開展文化、教育、衛生、就業、創業等服務。
重建項目的效果和幹部工作滿意度如何評估?一個社會評價機制産生了。在寶興縣大溪鄉煙溪口新村聚居點,記者遇到了一群特殊客人——由50名群眾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特邀監察員、媒體代表組成的評議團,正在對完工項目和幹部作風開展社會評議。
“幹部群眾心連心,水泥沙子粘得緊。”四川大學-香港理工大學災後重建與管理學院執行院長顧林生説,黨的領導、市場化的招商引資、社會各界力量的有效整合,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參與,匯集成了災後重建的強大洪流。這不僅使災後重建費省效宏,同時也是推進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有益探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