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退位的天皇和想連任的安倍，究竟誰能如願？

　　7月13日晚開始，日本媒體陸續報道明仁天皇有意將皇位讓給皇太子，實現“生前退位”。然而這一震動全國的消息旋即被負責皇族事務的宮內廳否定。究竟是媒體蓄意炒作，還是宮內廳欲蓋彌彰，事情非但沒有隨著宮內廳的出面而完結，反而向著更加跌宕起伏的劇本發展。8月8日下午15時，明仁天皇通過事先準備好的視頻發表電視講話，正式向全體國民傳達了“生前退位”的意願。

　　由於受到戰後憲法制約，作為國家象徵的日本天皇不能以個人意志影響政治生活，因此這次談話在日本戰後史上無疑是一種異例的存在。就其對日本政治生活的震動而言，更有人將明仁天皇講話與其父親裕仁天皇在1945年8月15日通過錄音宣佈日本戰敗的“玉音放送”相提並論。

　　平易親民一直是平成天皇給外界留下的印象，有時平成天皇甚至不惜與近代所形成的傳統決裂，也要把自己放到一個和普通日本民眾同樣的位置。比如近400年來日本天皇一直採取土葬的形式。但在人口稠密的日本，有限的土地顯然無法滿足土葬的需要，因此普通日本國民普遍採取火葬形式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2013年11月14日明仁天皇夫婦出人意料地提出希望改變江戶時代以來土葬的風俗，恢復400年前曾出現過的火葬傳統，採用與普通民眾一樣的方式迎接人生的終點。

　　平成天皇這種為實現天皇制的平民化而不懼變革的精神在這次談話中也得到充分體現。實際上針對天皇因病不能履行國家象徵的職責的情況，現行《皇室典範》給出過相應的解決之道，即設置攝政來代行天皇職責。但明仁天皇在8月8日的講話中卻明確表示自己不希望通過任命攝政來解決當前的問題。正如講話通篇未出現“退位”二字一樣，平成天皇以日本獨有的曖昧表達方式，流露出希望能建立一種更貼近民眾的新制度的願望。

　　有些巧合的是，就在平成天皇準備激流勇退的同時，一場不惜改變現有章程也要延長任期的活動也在日本政治生活的頂端醞釀，而這臺大戲的主角就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安倍自2012年起開始擔任自民黨總裁，並帶領自民黨贏得了同年的眾議院選舉，他本人也以自民黨總裁的身份重登首相之位。然而到2018年9月安倍的第二個總裁任期即將結束，且現行自民黨黨章明文規定黨總裁任期為3年只能連一次，因此安倍在2018年9月之後的首相之路前途並不明朗。

　　儘管日本國憲法只規定首相必須是國會議員，對首相是否是執政黨的黨首未做明確要求。但從自民黨的歷史來看，只要自民黨執政，黨的總裁自然出任日本首相。儘管自民黨內部也曾出現過黨總裁與總理大臣“總總分離”的呼聲，但卻至今沒能實現。因此修改自民黨黨章就成為了安倍在2018年9月之後繼續留任首相的先決條件。

　　在天皇有意退位消息剛剛傳出的7月中旬，自民黨總務會長二階俊博于7月19日向記者表示“在延長安倍總裁任期的問題上應該更加靈活”。而在做出上述表態不久，二階俊博就被安倍提拔到了全面負責黨務的幹事長的職位上。剛剛履新的二階也投桃報李地在8月5日提出：“應該儘快在黨內討論延長安倍總裁任期的問題，並爭取在年內做出結論。”一面是天皇主動希望退位，另一面是安倍為了能留任日本首相而大造輿論，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很值得玩味。

　　在日本政壇總體保守化的微妙時刻，天皇的做法被一部分學者解讀為對安倍政府右傾動向的牽制。但是由於宮內廳對天皇相關資料加以嚴格管控，平成天皇對安倍政府的真實想法將很難通過官方檔案來加以證實。然而無論如何，當天皇退位和安倍延長總裁任期的法律準備同時開始推進時，日本民眾勢必會將這兩種動向進行一個橫向的比較，那時候輿論的力量很可能會對當事者産生相當的壓力。尤其對於把修改和平憲法作為自己政治目標的安倍來説，修改《皇室典範》和修改黨章多頭並進無疑將牽涉他更多的精力。

　　在日本現行體制下，修改法律本身就是一個相當繁瑣的過程，加之日本國內保守派對天皇退位態度消極，不排除其採取“拖字訣”來延長審議過程。平成天皇想必也認識到了這種可能，因此他在講話開篇就提到了兩年以後是平成30年，這意味著至少2年內他退位的願望都難以實現。而如果真拖到2018年，天皇和安倍究竟誰還能留在現在的位置上尚難預料。或許想走的並不容易走，不想走的卻已經無奈離開。（李若愚）